公儀嶺一怔:“什麼意思?”
“你也知道,這夢境也是我的夢魇,他如今既然陷了進去,你說,我還能讓他醒來嗎?”
“可……可是……”
紀銀靈伸手,拂過了紀丞的額頭,一團銀白色的光芒就出現在了她的掌心。
公儀嶺遲疑道:“這是?”
紀銀靈低聲道:“這是紀丞的靈識。”
公儀嶺瞬間便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麼,驚聲道:“紀姑娘,你不會想要——”
紀丞現在被她困在了夢境之中,她想要取出紀丞的靈識自然是易如反掌,如果靈識破碎,那紀丞便隻有死路一條。
如果紀丞的肉身多了什麼傷口,總會惹人起疑。而眼下隻有他們三人,她想要不動聲色解決掉紀丞,也就隻有破壞掉他的靈識這個辦法。
那一小團白光明晃晃落入紀銀靈手中,下一秒就能被她掐滅。
公儀嶺目光反複在兩人之間交換,後背冷汗直流,小心斟酌着措辭,努力勸慰道:“那、那個……紀姑娘,我知道你恨他,但是畢竟紀丞他也是一條人命……雖然我也覺得他确實是手段太下作了點,但,你看啊,到時候你有什麼冤屈,咱們去跟那幾位長老說說呢?肯定能給他一個懲罰,還你公道的……”
紀銀靈看着他,突然笑了。
“是啊,你說得對,如果拿這樣的事情跟那幾位長老去說的話,他們是會給紀丞一個懲罰。”
“但是,公儀嶺。在他們長輩看來,紀丞說白了,也沒犯下什麼原則性的大錯,全然能當作是小輩之間的小打小鬧,罰他關關禁閉也就象征性地解決了此事。”
“那,我這十三年來收到了欺辱,又算什麼呢?!”
紀銀靈一字一句說着,她每說一句,便上前一步,直到最後一句說完,幾乎是逼視着公儀嶺,令他避無可避。
公儀嶺張了張嘴,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旁人固然無法理解,可是公儀嶺,你誤入我的夢境,在裡面是切身實際體會過了我所遭遇的一切——難道他紀丞,不算死有餘辜嗎?!”
“是,他是死有餘辜,我明白,”公儀嶺咬牙道,“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犯下大錯。殘殺同門,你可知道,犯下這樣的罪過,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紀銀靈冷聲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在乎做了這件事以後我會如何。”
公儀嶺艱難出聲:“你相信我,我會在長老面前替你作證,讓紀丞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他腦中一團亂麻,口不擇言地說完,猛然擡眼對上紀銀靈的面龐,便怔在原地。
紀銀靈臉上雖挂着笑,但不知何時,已經流下了淚水。
她聲音嘶啞,泣聲說着,每個字都浸染上了恨意:“作證了,然後呢?讓他被關上幾年以後,我再眼睜睜看着他這樣的人繼任宗主嗎?”
“紀景明是師父之子,他們有恩于我,他繼任宗主,我從未有過半點怨言!那日在六弦閣正殿上,我所保證的,字字都作數。”
“可是,他紀丞算什麼?他在大殿上口口聲聲說我德行有虧,可是,德行有虧的是他,不是我!如今紀景明已死,難道你要我從今往後,這輩子都輔佐他紀丞?!”
公儀嶺沉默片刻,緩緩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有替他開脫的想法……我隻是擔心你,你短短修煉十餘載就甩出了同門一大截。有這樣的天資,何必要與他過不去?做什麼毀了自己未來的修仙路,把自己困在這個夢魇裡,永遠走不出去呢?”
她寒聲道:“既是我的夢魇,那我自然要親手解決他。”
公儀嶺長歎一聲。
紀銀靈凝視着他,低聲道:“公儀嶺,你說過,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公儀嶺頓了頓,道:“是,你是我的朋友,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紀銀靈忽然輕松笑了:“如今這件屋子裡隻有你我二人,隻要你永遠不說出去,這件事就永遠不會被人知道。”
“……”
公儀嶺自嘲道:“……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信任我。”
他更沒想到的是,紀銀靈微微偏頭,很幹脆地承認了下來:“這個世界上,我信任的人不多,公儀嶺,你算一個。”
“那如果我說出去了,又如何呢?”
紀銀靈垂眸看着手中的靈識,面上無悲無喜:“無所謂,那就算你夠善良夠正直。若是你将此事說出去了,我會上三化殿中負荊請罪,無論什麼樣的懲罰,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