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嶺搖頭道:“你明知,我是不願看到你這樣的。”
紀銀靈冷聲道:“在六弦閣正殿,宗主繼任之事結束之後,我主動結束了這場夢境,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為什麼?”
紀銀靈勾起唇角,擡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在公儀嶺的印象裡,紀銀靈一直跟齊元白一樣皮膚白皙、膚如凝脂,是屬于一看就被養得很好的那類人。
然而當他垂下視線,卻看見她原本白皙細嫩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記。
更叫人觸目驚心的是,她手上那密密麻麻數十道血淋淋的鞭痕。
公儀嶺愣在原地,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仙家的戒鞭滋味他也是嘗過的,雖然各家多少有些細微差别,但總體是沒什麼區别,要是被這樣的鞭子抽過一頓,十天半個月恐怕都下不了床。
看紀銀靈身上的這數量,說是把她打了個半死也不為過。
他難掩震驚:“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痕?!紀丞他打你了?”
紀銀靈放下衣袖,寒聲道:“紀丞他現在如何能是我的對手,他沒辦法打我,自然想到了另一種辦法。”
“六弦閣大殿上他當衆向師父檢舉我,師父雖然将信将疑,但議事完以後還是召了衆人調查此事。誰知道他們竟将此事說得有模有樣,傳到師父耳中,便完全變成了我勾引少宗主!即便少宗主有心辯駁清白,在他們眼中也變成了受我迷惑……”
“為了紀景明的名聲,師父想堵住悠悠衆口。所以,我身上這些傷痕,全都是在戒律閣受的。紀丞他串通了懲戒仙僚,整整四十七道戒鞭,每一道都是他親手打的,至今都未能愈合!”
公儀嶺艱難出聲:“此事……我與燕兄并不知道。”
“是,夢境中我并不願讓你們看見那樣慘烈的場景。公儀嶺,你不要怪我心狠,紀丞今日能落到我手中,也是他咎由自取!”
說罷,紀銀靈指尖微微用力,下一刻,她手中的靈識便完全破碎,消失殆盡。
她的速度之快,完全容不得公儀嶺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他僅僅也隻是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團靈識,但也僅僅隻抓住了那四分五裂,從她指縫中流逝的靈識碎片。
還沒等他收回手,就連他手中的靈識碎片也化作輕煙,消失不見了。
“……”
公儀嶺低頭看着床榻上紀丞逐漸變得灰白的面色,心知他這樣,就算是神仙也難救了。
紀銀靈面上冷若冰霜,平靜地施法探查,在确認他真真切切已經身亡後,才放下心來。
公儀嶺看着眼前的屍身,喃喃道:“你可知他現在死在屋子裡面,等下我們出去以後,要如何與外面的人交代?燕家師兄妹離開前,可是親眼看見紀丞還活着的。”
紀銀靈從容自若:“這有何難?夢境之中的事情誰都無法預料,如果夢境坍塌後他沒有及時出來,他的靈識一樣會被吞沒,再難醒來。”
“難道,你是怕你也在這間屋子裡,難辭其咎嗎?”
公儀嶺道:“我眼見着你犯下大錯,卻沒能制止……說到底,此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是他日事情敗露,三化會審的時候,我一樣也會被懲罰。”
紀銀靈冷笑道:“這件事情是我一人之過,我自會解釋,你不必擔心。何況,夢境裡的場景,那燕煦澤也是一清二楚,他知道你沒有殺他的動機,自然也會替你開脫。”
公儀嶺沉默不語。
片刻後,門口傳來了“笃笃”兩聲敲門聲。
紀銀靈聲音不輕不重:“進。”
公儀嶺收拾了一番複雜的心情,朝門口看去,卻見進來的正是六弦閣的另一位師弟。
“師弟,你怎麼來了?”
那師弟手中端着三盅湯藥,垂着頭答道:“燕宗主他們叫我過來,給師兄師姐們送藥。”
公儀嶺接了他拿來的湯藥,仰頭一飲而盡。
師弟見紀銀靈沒動,不由問道:“師姐……你不喝嗎?”
紀銀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師弟的肩膀,淡聲說道:“出去再說吧,我與公儀嶺有要事要回禀燕宗主。”
師弟滞了片刻,遲疑道:“那……師兄他……他怎麼還沒有醒過來?”
紀銀靈歎了口氣,沒有回答他,徑直走出了門。
公儀嶺更是如鲠在喉,在這邊也一刻都待不下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紀丞的屍身,跟着她離開了。
那師弟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很實在地将湯藥盅放到了紀丞的床榻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