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酒肆離他們這還有些距離,那家酒肆裡最出名的酒就是竹葉青。據齊元白所說,全城所有的竹葉青加起來都不及這一家的好喝,而那店家也向來把此酒當作招牌,每日戌時開始售賣,要是去晚了,多半就排不到了。
齊元白一聽,是這麼個道理,腳下步伐也就快了些。
等兩人來到了這地方,遠遠就看見酒肆門口已經排成了長隊。齊元白估摸了一下隊伍人數,松了口氣道:“正好來得及,能買得到。”
結果不出意外,排了大約兩三刻鐘,兩人就提着幾個酒壇子潇灑離去。
公儀嶺看着他像是往城中的一個湖邊走,問道:“咱們倆這是去哪?”
“反正時間還早,既然要喝酒,那當然得找個風景好的地方了!”
事實證明,齊元白選的地方确實不錯。
公儀嶺站在湖畔邊,看着湖上如綢緞般的粼粼波光,感受着迎面吹來的陣陣微風,心情漸漸也平靜了下來。
齊元白把酒壇子擺在旁邊,已經找了塊平坦的草地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對他道:“來啊,一塊坐?”
公儀嶺從善如流,直接躺在了草地上:“你選的地方倒還不錯。”
齊元白笑道:“這個地方,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來一趟,就能開心許多。我想,應該挺适合你現在的。”
公儀嶺轉過頭,詫異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齊元白臉上露出幾分認真:“你這麼反常,我看不出來才奇怪好吧。”
“好吧。”
“以前你有什麼事情,不都是直說的麼。這次為什麼心情不好,也說說?”
公儀嶺深深歎氣,迷惘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大哥問我,我也說不出口。”
齊元白把旁邊的酒壇子掀開,遞給了他,道:“你看看這仙家之中,這麼多年下來,哪還有比你過得更舒服的人?老大不小的人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别讓我跟你大哥擔心。”
公儀嶺接過了酒,勉強笑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嘛。”
齊元白聽到了他這句話,居然也歎息了一聲:“是啊,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公儀嶺聽他這麼說,就問道:“齊宗主怎麼也如此感慨了?”
齊元白道:“自從燕婉出事,我們回太微山以後,清鸢的狀态很不好,一直關在屋子裡。當上宗主以後,我也很忙,總是沒有時間陪她,和她說說話。就算偶爾有空,我也不知該如何與她說,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很難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安慰她。”
公儀嶺沉默着喝酒,沒有接齊元白的話。
齊元白繼續感慨道:“你們是兩兄弟,平常應該就好溝通一些。”
好溝通嗎?
公儀嶺怔怔地回憶着幾天前公儀岚主動來找他的場景,心中一片苦澀。
雖然他看出來,大哥是想問問他怎麼回事的,可是這樣的事情,叫他如何開口跟公儀岚說?
就算說了,公儀岚也不能幫到什麼。是他失手殺了人,難道這樣的事情,也是能夠開脫的嗎?
他隻等着這十日過去,看看三化殿和紫陽宗打算怎麼處置他了。
思慮及此,公儀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齊元白輕聲道:“岚兄他,現在每天也挺忙的吧?咱們父母突然離開,我這個宗主當得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雖然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還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公儀嶺回想起前幾日哥哥每天要做的事情,深以為然。
“大哥他現在也是,别提有多忙了。我見他每天從早到晚都呆在桌案前批文書,基本上都見不到人,也就是多虧有承悅在,才好幫他分擔一些。”
齊元白舉起酒,擡手與他碰了碰杯,感慨道:“是啊,我每天也都是這樣。”
公儀嶺暗暗握拳,似是下定了決心,道:“我想的是,我現在每天就好好修煉,變得更厲害,能幫他們一點是一點。”
齊元白猛灌了一口酒,眼神透露出一絲迷惘:“阿嶺你知道嗎,當宗主真的和修煉不一樣。修煉的時候就是踏踏實實的修煉,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進步,你每天都做了什麼,但是我現在每天,睜眼就是在處理文書,閉眼就在想宗門事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公儀嶺想起從前,自己也經常被公儀岚強行押進書房學習。
不知道為什麼,大哥特别關注自己的修習,甚至比他爹娘還要上心,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
從前他有所抵觸,不過現在,倒也漸漸好起來,願意去主動做了。
公儀嶺輕聲道:“大哥也一直讓我學這些東西,比爹娘對我的期望都高,不過我們大家都相信,隻有他最合适雲靈山宗主的位子。”
“岚兄嘛,那是當然的……不過你要是多學一些,也許以後真能幫上他忙。”
公儀嶺望着遠處那輪皎潔的明月,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