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想當上酒仙了?”齊元白正色道,“那可不行,也就今日能放縱一把,等明日,咱們又該各幹各的正事了。”
公儀嶺低聲道:“有這一次,已經夠了……對了,這件事情你現在可千萬别跟我大哥說啊。”
齊元白詫異道:“為何?”
“你也知道我大哥的性子,要是知道我犯下這樣的大錯,肯定會想辦法去找燕宗主替我說話的,怎麼能讓他安心?到時候,大不了我三化殿上一跪下,任打任罵,這樣我的良心也能稍安了。”
齊元白點頭,也沒什麼意見:“我明白了,那這件事,就等到三化殿再說吧。”
風清月朗,水天一色,兩人躺在湖邊草地上,一杯接着一杯,一壇接着一壇,直到手邊腳邊都胡亂地滾了一堆空壇,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靈識迷惘之間,困意襲來,兩人昏昏沉沉睡去,不知東方既白。
*
回到太微山已經是第二天午時。
公儀嶺見齊元白回來後又一頭鑽進了書房,遂也沒有進去打擾,自己提着歸雲劍就跑去後山練劍了。
如此過了三日。
第三日,公儀嶺還在後山練劍的時候,突然遇到了一個太微山的弟子找上門來。
他收了劍,看着面前滿頭大汗的弟子,有點疑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那弟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磕磕巴巴道:“公儀兄,我們宗主請您過去一趟。”
公儀嶺心道這個時辰弟子們應該都在上早課才對,這麼着急來找自己,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于是對那弟子應了一身,匆忙趕了過去。
書房門推開,就見地上亂七八糟散落了一堆文書,齊元白手中死死捏着一張信箋,眼中含淚。
公儀嶺心中頓覺不妙,彎腰小心翼翼撿起地上的東西放回他桌案前,問道:“元白,發生何事了?”
齊元白擡起眼,顫聲道:“阿嶺,他們回不來了。”
“誰?誰回不來了?”
公儀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隻能怔怔地看着他,不願意去想那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可能。
齊元白卻置若罔聞,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麼,可是看到公儀嶺的臉後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像是終于忍不住了一樣,淚水決堤。
他手上的那張團花紋信箋離公儀嶺隻有兩步的距離,可是對公儀嶺來說卻又像相隔千裡一般遙遠,哪怕鼓足勇氣,也不敢走過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麼内容。
兩人就這樣隔着桌案靜止了許久,直到齊元白聲音嘶啞地開口道:“阿嶺,我爹和你的爹娘,他們都……他們都死了!”
哪怕他們對這樣的結果做了一千遍、一萬遍的心理準備,可是真當他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卻還是不敢相信,也不願去相信。
黃色的信箋從齊元白的指尖滑落,上面整齊娟秀的字明晃晃的露在公儀嶺的眼前,隻一眼就看清了上面寫的内容。
公儀嶺呼吸一滞,身子晃了晃,勉強在桌案上撐住,擡手摸了摸臉,竟滿是淚水。
他找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才能問出一句:“……屍骨呢?”
沒有得到回答,隻有那張信箋上明明白白寫了四個字。
屍骨無存。
兩日後,三化殿。
各大家宗主都到了場,每個人的頭上幾乎都帶了一塊白布。
公儀嶺跟在大哥的身後,在坐席上坐下,詫異地發現六弦閣那邊的宗主位子,赫然坐着紀銀靈。
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在三化殿中,竟然多了一個他熟悉的宗門。
隻是,無妄宗那邊,隻有薛子昂一人在席,再無旁人。
公儀嶺側過頭,小聲問道:“大哥,這次無妄宗的人為什麼也來了?還隻來了一個?”
公儀岚疲憊道:“阿嶺,你在太微山恐怕不知道此事,昨日,無妄宗的人與我們各家傳來消息,說玄霄殿已經對他們下手,無妄宗門上下被屠,僅剩下那位名叫薛子昂的弟子和幾個年紀小的弟子活了下來。”
公儀岚并不清楚他在宣安城遇到無妄宗的事情,便也沒與他細說,卻不知公儀嶺聽到這個消息,已是坐立難安。
雖然他不清楚玄霄殿拿無妄宗開刀究竟是為什麼,但想也知道,多半是跟宣安城焚燒人皮,殺死他們那麼多傀儡有關系。
他自己沒穿宗門衣服,旁人當然不知道他是雲靈山的,可無妄宗不同,在宣安城的人都知道是他們下山來除了妖邪。他們宗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玄霄殿第一個找他們報複,定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認定了他們是最好的開刀對象。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正座上的善承長老才開口道:“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此前玄霄殿的所作所為,今日召大家前來,便是來商議對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