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話說完,差不多就到了開宴的時候。公儀嶺還在等着仙侍們端着盤子來上菜,哪知桌案上的餐前零嘴還沒吃完,面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圈細長彎曲的水渠,正嘩嘩地流着清水,水面上方還隐約有霧氣缭繞。
而清水上,晃晃悠悠飄過來了幾十個白玉盤子,上面放着的菜肴正是公儀嶺昨日嘗過的第一道菜。
承悅咂舌道:“這是……曲水流觞啊。”
齊元白看着水渠上纏繞的靈力,也笑道:“看樣子,燕淵也是學了他爹的辦法,變出來了這個,倒是有趣。”
公儀嶺還琢磨着要不要自己親自動手,把這水流上的白玉盤給取下來,身後的仙侍動作卻比他更快,大殿上這幾十個仙侍動作整齊劃一,瞬間便把各自宗門的那一份給取了下來,擺在了桌案上。
曲水流觞,在民間也十分流行,常出現在世家大族、文人墨客飲酒暢談、吟詩作對的時候,算是一樁雅事。
看樣子,今年上元的活動大概也是與這曲水流觞有關系了。
對面司沛白也看出了這一點,問了燕淵此事:“燕宗主,往年上元節的燈謎可都是等宴飲結束了以後才開始的,莫不是今年打算提前了?”
燕淵從容地嘗了一口梨花白,笑道:“司宗主莫急,再過一會,便見分曉。”
燕淵賣的這個關子,公儀嶺隻當是耳旁風。
畢竟那水渠之上前前後後已經上了有三四道菜了,他剛幫忙了一下午,正是需要補充點體力的時候,那菜肴一上,立刻就顧不上旁的了,先吃再說。
承悅這會兒也正迫不及待地嘗着美食,得空了的時候還不忘與旁邊兩人點評一二:“宗主,這道蟹釀橙做得極好,蟹肉鮮美、橙香清甜,一點都不比咱們那做得差。”
仙侍也在公儀嶺盤子上擺了一個蟹釀橙,公儀嶺昨日還嘗過,本來不想這麼快吃,但還是在承悅的極力推薦下嘗了一口,點頭道:“不錯。”
齊元白見兩人都這樣說,便也試了試。蟹肉入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不由就勾起齊元白的回憶。
“說起來,這蟹釀橙還是你們那邊的名菜呢,聽說這次的菜是燕蓉姑娘親自選的,有心了。”齊元白含笑說着,“從前,阿嶺自己做的菜譜上,第一道便是蟹釀橙,他試了許久才做成呢。”
“這樣麼……”
齊元白不提,公儀嶺都快忘了這回事,垂下眼眸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才猛然間回憶起來,自己第一次下廚的時候,似乎就是為了做蟹釀橙這道菜。
那時候年少,雲靈山内也沒有人能指點他,他還是自己試驗了很多次才摸索出來的。
過了這麼多年,自己竟然都快不記得了。
隻是,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公儀嶺,公儀嶺早已在那場大火中離世了。
公儀嶺捏着酒杯,看着裡面的清水,默然道:“是啊,從前阿嶺喜歡做這個。”
齊元白見他黯然,這才反應過來,無意中又提起了傷心事,便也沉默了下來。
承悅連忙岔開話題:“宗主,我看對面那幾位宗主,像是想要來拜見你呢。”
大殿内鬧哄哄地推杯換盞,這家拜會那家,那家奉承這家,好不熱鬧。
公儀嶺擡眼朝着對面望去,果然看見幾宗主捧着酒杯過來。
再怎麼說,雲靈山也是幾大仙家之一,慕名過來拜會敬酒的小宗門也不在少數,有幾個宗主看起來甚至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
那幾個後輩宗主剛拿起酒杯想敬,就讓公儀嶺不得不出言制止:“你們年歲尚輕,不必喝酒……”
幾個後輩宗主眨了眨眼,看着面前這位公儀宗主杯中的清水,悟了。
随後立刻把酒杯遞給仙侍,道:“換清水來!”
仙侍了然,沒一會兒清水就注入杯中。他們端着杯,對着公儀嶺恭敬道:“匆匆趕來赴宴,未曾拜會公儀宗主,是我們失禮,自罰三杯。”
“無妨,無妨。”
公儀嶺看着他們熱切且堅定的眼神,心知他們大概是誤解了什麼,但至少結果是好的,幾個後輩杯裡的酒統統換成了清水,于是也沒再說什麼,隻默默喝光了杯裡的水。
他喝完了以後,旁邊的齊元白自然也逃不過。
見這幾個後輩禮數周全,齊元白也笑着端起酒杯:“公儀宗主喝不了酒,我就替他喝了。”
公儀嶺歎了口氣,坐回席上,等齊元白打發走了那幾位小宗主,才繼續與他們一起吃席。
跟齊元白閑談之時,公儀嶺瞥眼注意到孟妙意旁邊的席位空缺。
公儀嶺先前還打算去問一問孟妙意,這次上元夜宴他們的舊友是否前來,順便想與他讨教一番種茶葉的事情了。
不過那位的話,向來都是不參加這種宴席的,之前的賓客名單裡,公儀嶺也沒見到他的名字,大約是沒來吧。
正失望,公儀嶺身側忽然又出現一人,讷讷開口道:“岚兄,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