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接觸,那自然不能把脈了。好在青花谷的弟子們個個都會把脈,公儀嶺也不去操心這個,轉而去照看她床邊的藥罐子了。
這藥罐下還生着火,蓋子上冒着熱氣,正咕噜咕噜地滾着藥。公儀嶺掃了一眼桌案,看見上面的藥包已經解開了,想必應該也是靈蛇做的。
隻不過,它再如何也隻能将藥給放進罐子裡,沒辦法掌握火候,公儀嶺思索了片刻,取來了一把蒲扇,坐在竹椅上給藥罐子扇火。
這師妹見他親自扇火煮藥,心中惶惶不安:“公儀宗主,這樣的事情,怎能勞煩您來做……”
公儀嶺見她又想要起身,趕忙道:“無妨,我既受你家宗主所托,自然得盡心盡力,你不必擔心,安心養病就是,等他們研制出解藥,就能夠治好你身上的妖毒了。”
師妹聞言,輕輕歎了口氣,撫摸着自己的面頰,苦笑道:“我苦修醫術與毒術十餘年,如今自己身體是個什麼狀況,自己最為清楚。公儀宗主何必安慰我,說到底,我也撐不過十日了。”
公儀嶺皺眉:“既然還有十日的時間,那也不能現在就放棄,孟宗主已經在盡力制藥,十日之内,定然能夠出現轉機。”
“希望如此吧。”
她隻當公儀岚是在安慰她,心中根本也沒抱多少希望,現在用藥,也隻是把她這樣的病弱身軀再多拖延上幾日罷了。
何況,如果這個毒會讓他們全身潰爛而亡的話,這樣不體面的死法,她倒覺得還不如直接自刎來得痛快。
師妹沉默了片刻,又再度開口道:“其實,一開始被診出中毒以後,我的師兄師姐們,都跟随着宗主一起想辦法解毒,隻是這麼久過去,不僅毫無辦法,就連他們也都陸續染上了妖毒……”
公儀嶺詫異道:“你們宗門這麼多人,竟然也對此毒毫無辦法?”
師妹道:“我們試了很多辦法……分明就該是那樣的解毒辦法,卻還是隻能暫且延緩毒性發作,沒辦法徹底解毒……”
公儀嶺陷入深思,搖着蒲扇的手也逐漸慢了起來,直到藥罐上的蓋子開始跳動起來,他才熄滅了火,将裡面的藥倒入碗中,遞給了她。
“多謝公儀宗主。”
這藥剛才煮的時候,公儀嶺就發現用的藥材種類甚多,味道也很難聞,想必是極苦的藥材。隻是這姑娘卻是眉頭都沒皺一下,仰頭就全喝下了,像是根本感受不到裡面的苦一般。
公儀嶺看不下去,在屋内尋找了一番,在清水中放了糖,讓她服下緩一緩。
師妹喝完藥以後,臉色也依舊慘白,沒有看出一點好轉。公儀嶺試探性問她:“你可有覺得好些了?”
她搖頭道:“喝了這麼久,早就沒什麼感覺了。這藥一日服用一次,想必我還有很多師兄師姐沒有用藥,還得勞煩公儀宗主也去幫幫他們了……”
公儀嶺沒有多說什麼,默默點了頭。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
餘下的三日,公儀嶺忙裡忙外,穿梭于青花谷的屋子之間,照料着冊子上所寫的那五十多位弟子。
然而,哪怕他們所有人都嚴防死守,面帶輕紗,這三四日間,卻還是多出來了十個輕度中毒的仙侍和弟子。
三日過去,孟妙意那邊也沒有絲毫進展。
而公儀嶺在第四日辰時,又準時地來到了那位師妹的房間給她煎藥服用。
木門被他打開,公儀嶺本以為那條靈蛇會像從前那樣攔在門口,誰知這次,那條蛇卻像是也中毒了一樣,蜷縮在師妹的床邊,動也沒動一下。
公儀嶺下意識地擡手探了探,卻發現這條靈蛇上的靈力,也都消散地差不多了。
靈蛇靈力消散,唯一的可能便是,飼養它的主人身上的法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它活下去了。
公儀嶺心知不妙,立刻上前掀開床帏,卻見那師妹睜着一雙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闆看,兩邊的面頰上已經從青紫色逐漸開始潰爛,身上都找不出一處好肉了。
看見公儀岚在旁邊後,師妹的眼睛才緩慢地從床帏頂部挪開,與床邊的人對視了一眼。
分明昨日,她還沒變成這樣,公儀嶺完全沒想到,隻過了一個晚上,這毒就蔓延地這樣快。
“你……你感覺還好嗎?”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讓她聽出自己顫抖的聲音,可緊緊握着的拳頭還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這些日子,他堅持親力親為救助這些弟子們,難道公儀嶺就不怕自己也染上妖毒嗎?
他當然怕。他怕自己也中了毒,怕自己回不去雲靈山,更怕自己沒時間找出真兇,還自己和大哥一個清白。
但是沒辦法,身為公儀嶺,他得這樣做,身為公儀宗主,他也必須得這樣做。
哪怕……孟妙意當真制不出解藥,他也不能因為畏懼而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