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白捏着酒杯,輕輕歎息過後,将杯子擱回石桌上。
他一共隻說了七個字:“堯都城,水神娶親。”
堯都城?
公儀嶺一開始隻聽清了前三個字,恍惚了一下,覺得這個城名頗為熟悉,随後猛然反應過來齊元白說的後四個字是哪四個字,頓時愣在原地。
齊元白見他一動不動,就知他肯定想起來了這是什麼地方,低聲道:“公儀兄,原先我也沒意識到這城是哪一座城,隻是覺得有些耳熟罷了,直到我特意去查了文書,才知這堯都城,竟然就是當年公儀正卿在三化殿上說,遇到狐妖的那一座城池。”
公儀嶺全都想起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凝視着齊元白:“你繼續說。”
“有關于三化殿會審公儀正卿的事情,我也印象深刻,記得他當時說,是路過堯都城後順便滅了個水鬼,當時三化殿情況混亂,也沒人細細去問有關于他如何除鬼的事情,故而,我也隻能到處查文書記錄。好在,我去查堯都城地方志的時候,終于在上面看見了有關水神娶親的記載。”
公儀嶺靈識慢慢回歸,拿着茶杯的指尖抽動,極慢地品了一口茶水。
“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你特意去調查了這事情?”
齊元白點了點頭:“堯都城距離太微山不過幾百裡,那邊若是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百姓也會在我太微山的貢桌說明實情,也正是因此,我不久前才得知了堯都城水神娶親這件事,據他們所說,最近一兩個月,城中又消失了不少适齡女子,城中人人自危,都猜測是瀛湖水神再度娶親。”
公儀嶺沉默不語,腦中回憶着當時公儀正卿對他們說的細節。
“就這一個月來,整座堯都城,就已經消失了足足十七位女子。百姓束手無策,隻能來太微山祈願,請山中仙師下山解決此事。”
聽到這個數量,公儀嶺也不由心驚。
剛才他就隐隐覺得哪裡不對,到現在,也終于意識到了究竟是何處不對。
他凝聲開口:“不對。”
齊元白立刻問道:“哪裡不對?”
“齊兄,我和阿嶺遇到公儀正卿的時候,他曾告訴過我們堯都城發生的一切。堯都城内,水神娶親的傳說流傳許久,即便如此,百姓也至多一個月獻上一名女子,何至于一個月消失十七位女子?”
他頓了頓,繼續道:“何況,那時候都是他們主動獻祭适齡女子,換得一方太平,并非是那‘水神’在城中強擄民女,讓她們平白無故失蹤。”
齊元白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他想了想,道:“那公儀正卿當時,可有消滅了那妖邪?”
地方志上隻寫了有關水神娶親的内容,再往後幾頁,就再也沒提到這個事情了,百姓隻道一日飛沙走石天色驟變,此後堯都城内,就再沒出現過水神發怒水淹城池之類的事情了。
對這件事情,公儀嶺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既是山中幾年一次的重要曆練,每個弟子殺了什麼妖邪,都是會一一記錄在冊,讓人去核實的,公儀正卿在堯都城殺了水鬼,隻要記錄冊内有這一條,就不會有問題。
他當即點頭:“正卿他與那水鬼鬥了一日一夜,将他斬于劍下,自己則身負重傷,流落觀音廟内,這件事情不會有假。”
但說完,為了以防萬一,公儀嶺還是轉頭對承悅道:“承悅,那本記錄弟子曆練内容的文冊,在我的書房内,你去将它拿來,讓齊宗主過目吧。”
對于公儀岚書房内每一本文書擺放的位置,沒有誰比承悅更清楚了。承悅應了下來,起身前去書房尋了。
齊元白望着承悅離開的背影,臉上憂慮不減,道:“看來,我來找你幫忙這個決定是對的,要是能找到詳細記錄的文書,就太好了。”
公儀嶺覺得奇怪:“就算是水鬼禍亂,太微山也不至于覺得棘手,不管之前那個水鬼滅沒滅,直接派弟子下去處理了現在的那個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煩?”
“公儀兄,你忘了嗎?”
齊元白定定地望着公儀嶺,竟是歎了口氣:“神形俱滅,身死魂消……時隔幾年後,卻又死而複生、為禍一方,這樣的情形,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哪裡眼熟嗎?”
如此明示,公儀嶺也終于反應過來了他的言下之意。
當初,那狐妖阿音,不也正是這樣嗎?
“是禦魔幡……一定是!”
繼那突如其來的妖毒過後,那人終于再次按捺不住出手了嗎?
齊元白壓低聲音:“這就是我一定要前來找你的原因。”
公儀嶺連呼吸都凝滞了,隻覺得眼眶發熱,強忍了許久,才平息下來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