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蹭了這麼久才趕回來,想來這位玩家早就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卻沒有第一時間離去,反而躲在一旁。
這個人想做什麼?
楚令不着痕迹喝了一口水,緩慢踱步到窗邊,似乎根本沒有發現屋子裡的第二個人。
他望着窗外冰涼的夜色喂歎一聲,在獵物放松警惕之時一把拉開窗簾。
灰色簾子後的男人身形高大,見被發現也毫無驚慌,反而笑着垂頭望了過來,嗓音潤涼如同窗外的月華。
“畫先生,晚上好。”
眼前的人算不上陌生,楚令沒說什麼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他記得在船上的時候,便是這個人将自己從洞口拉了上來。
他當時忙着應付島民和民長,沒有過多在意,現在想想,那時他望向自己的那一眼,可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們以前見過嗎?
顧亦憐沒有聽到回答,垂下眼睛笑了一聲,從容坐到對面。
望着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嘴角不自覺揚起弧度:“畫先生就不問問,這麼晚了我為何會在這嗎?”
楚令飲盡杯中的水才看向對面的人,孔雀開屏似地招搖,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就是眼瞎。
但他并未挑明,這裡是副本,與真實有關的任何異常與猜想都不該在這裡談論。
不合适也很危險。
他循着那人遞出的話頭問了一句:“我記得你,你是從那艘船上被救下來的人,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亦憐注意着楚令的表情,冷靜從容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一切都毫無破綻,但他知道他察覺到了,這就夠了。
他看向一旁的水杯咳了一聲:“我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又累又渴,畫先生您能不能行行好給我一杯水喝?”
楚令看他片刻,倒了一杯水推了過去:“很晚了,如果你隻是為了讨杯水喝,喝完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顧亦憐接過同樣一飲而盡,随後掏出一份年代久遠的報紙,鋪在了桌面上,擡眼觀察着對面人的表情。
“畫先生先别急,我等在這裡自是有事需要您的幫助,這份報紙上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楚令倒是沒想過玩家會來與自己對峙,不過這倒不算壞事,他僅僅瞥了一眼便坦誠認下:“當然是真的。”
“報紙上說的時間是1940年,距今大約有一百年了吧,那時也有艘船在海上失蹤,一船的人都沒了音訊,而那艘船的船長貌似就叫畫先生,真巧,和您同名。”
楚令微微一笑:“若我說這不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那是什麼?您真的活了這麼久?”
“一個人類不可能活上百年的時間,還能容貌如初,但在詛咒的加持之下,卻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從你們踏入這座島開始,詛咒便已經降臨在你們身上。”
顧亦憐捏着報紙的邊緣,摩挲着上面的文字:“這座島的異常我們都已經知曉,也有能力離開這裡,畫先生,您要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楚令挑眉:“哦?你是在向我尋求合作,别忘了我可是島主,是你們的對立面。”
顧亦憐搖頭,眼神深邃:“可您在成為島主之前是一位優秀的船長,我猜您一定遇到了許多非常人能理解的事情,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但您一直未曾放棄,尋找離開島嶼的機會,這便是證明。”
他點了點報紙上被勾畫出來的顯眼紅圈:“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畫先生,我想您不會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您才會将這份報紙送到我的手中,即使發現房間裡有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也不驚恐,反而饒有興趣地與我聊天,您在等我的到來。”
“那麼我的表現讓您滿意嗎?畫先生。”
楚令眸光微閃,良久笑出了聲:“你很聰明,但聰明之人往往反被聰明誤,我并未這樣想過,一切隻是你毫無證據的猜測。”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座島很危險,就不該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要想離開或許你該去别處看看,有火才能煮飯,有舟才能渡水,一無所有的你們該怎麼離開,才是你該思考的問題。”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很晚了,你該離開了,不然恐怕會經曆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顧亦憐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已經接近淩晨時分:“就當您說的是正确的,感謝您的建議,但您為何要幫助我們離開?這對您并無好處。”
楚令走到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直至這個奇怪的玩家走入月光中,他才悄然開口。
“因為不忍。”
顧亦憐回頭:“為何不忍?”
那人的面容陷入黑暗,隔着半開的房門,遁入了月光照不到之地。
“你們和那時的我們十分相似,殘忍的鬧劇隻留一場就已足夠,作為那時活下來的人,我不願你們踏上劇場,所以在劇目開場之前,逃離吧,離這裡,離島上的所有人越遠越好。”
“他們的罪惡與孽障譬如深海,憑你們遠不能與之對抗,這是建議也是最後的忠告。”
那扇門在暗中無聲關閉,顧亦憐仰頭沐浴着冰涼的月光,離開了這裡朝着約定的地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