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播的速度比光速慢一點,可以晚那麼點知道答案。
文心恍然明白她說的那句“隻是因為心疼想抱”,連忙說:“不止是心疼。”
“那還有什麼?”溫語追問,她看了一眼文心,又垂眸。
文心說不出口,或者說,她沒有資格再去說愛,她把溫語傷得那麼深,她覺得自己哪還配被她愛。
溫語失望,又說道:“你為什麼不敢?”
“覺得把我趕走了,不好意思再找我,是嗎?”溫語替她說了。
“我怕你生氣。”文心小聲作解釋。
“我沒有生氣,從來都沒有。”
溫語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心心,你說要聊一下,那麼我問你,你還愛我嗎?”
“我,我沒資格愛你,也不配被你愛。我這麼壞,我不分青紅皂白地誤會你,我沒有堅定地相信你,我還沒有給你機會解釋,我......”文心的眼睛被打濕,語氣柔軟得氣息奄奄一般。
溫語打斷她:“我還愛你。”
靜谧的空間裡,卻仿佛聽到了,巨大的聲響回蕩在文心腦海裡,久久未能散去。
“所以,如果你還愛我的話,我們才有必要把話題進行下去。”溫語說得字字真切,又不留餘地,眼眸深邃像載着一葉孤舟,零丁漂洋。
“我......我愛啊。”當然愛,很愛,越愛,越表達得磕磕絆絆。
“你離開後,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但我很糾結,我鑽牛角尖,剛開始,我面對不了你對我隐瞞的事情,我固執地認為你在騙我。”
“後來,安若姐跟我說你有過的一些猶豫,其實在她跟我說之前,我已經漸漸想通一些,也漸漸體諒你的苦衷,所以才覺得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麼不理智,說出那些重話去傷害你。”
“所以我不敢去找你,你肯定很生氣,不想再搭理我。”文心不由自主又落淚,左手緊緊攥着右手的食指。
文心的話像一座燈塔,給溫語的小舟一道光的指引,她松口氣的嘴角隐隐揚起一道弧度,但很快便消失在這片深邃裡。
“心心,我沒有生氣,更沒有怪你,是我傷害了你,我對你隐瞞了,”溫語歎口氣,“我明知道你最讨厭别人騙你,還自以為是為你好,為了不讓這些事去煩到你,但我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我們的感情需要互相坦誠,告訴你真相才是對你好。”
“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很失控。”
“後來,我等了你兩個星期都沒再找我,我以為你看了我給你的字條,還是不想理我,我沒辦法了,隻好離開你。”溫語哽咽地用舌頭抵住牙齒,和阻力對抗,像是和逐漸漫上來的情緒對抗。
她沉下一口氣,繼續說:“我可以死皮賴臉地留在你身邊,但是那樣沒有自尊的我,你更不願意愛我。我離開你,不是覺得自己受傷了,想逃離,也不是想去尋找其他的幸福。我離開你,是因為我發現,隻有離開你,你才沒那麼難過。”
文心搖着頭,頹唐的面容被淚水淹去一大片。
“不是的,我那時候挺難過,我不敢去看你給我的那袋東西,我一看心髒就受不了。”她吸着鼻子,鼻腔内的液體快讓她不能呼吸,接着她邊小喘氣邊說:“你離開了,我更難過,我後來,我回想起那些話,就特别難受,就特别恨自己。”
她的手攥得很緊,溫語看到她手上青筋虬露,咬了咬含在嘴裡心疼的情緒,起身坐到她身旁,松松軟軟地将手握住。
文心的心跳慢了一拍,而後又仿佛是為了補上這一拍,砰砰直跳趕上去。
她放松用力的手,一軟下來,全身又像是被接通了電流,聽到了“滋滋”的聲音,麻了,是麻木的麻,也是酥麻的麻。
她忐忑地問:“那我們......”還可以重來嗎?
“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不是重來,不需要重來,就帶着這些過去,這些讓彼此更堅定非她不可的過去,繼續前行。
文心的眼眶又嘩啦啦地滲出淚水,哭得都快眯上了,她重重地點頭,用哭到啞了的聲音
溫語抱住她,擁入懷裡的那一刻,淚水像泉湧,開關被打開,便開閘放水。
兩人泣不成聲,沉沒在淚海中,釋放着所有悲痛。
溫語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也像是在安撫着自己,每拍一下,自己的心就安定一點。
相擁了好久好久,分開得太久太久,舍不得離開彼此真實的氣息,哪怕是未來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繼續相愛,這一刻,也想補償分開後每一天落下的愛。
等到淚水在臉上幹透了,成了一道道令人難受的晶瑩,文心的起伏漸漸平靜,才輕輕地分開一點距離。
溫語看到她又哭腫了的雙眼,歎出一個笑,溫柔地撫摸着她的眼皮,很熟悉的眼睛,很想念的眼神。
文心知道自己眼睛肯定很腫,因為眼皮很重,擡得很辛苦,眼裡的餘光還能看見浮出來的眼皮。
醜死了,這麼就沒見,才剛剛複合就讓溫語見這麼難看的一面,她會不會要反悔了。趕緊轉過頭,羞惱地說:“不要笑了,不給你看了。”
“沒有笑你,隻是開心。”溫語用手捧着她的臉,轉回來,“而且,不醜,我很喜歡,無論什麼樣,隻要是你,我都喜歡。”
文心終于露出一個癟着嘴的笑意,像是太久沒笑,有點生疏的樣子,她柔軟地說:“溫語,我也很喜歡,很愛你。”
溫語覺得被撩到了,耳後癢癢的,脖子不知不覺地紅了一片。
她忍不住又抱了一次文心,在她耳邊用氣聲問:“那我今晚,可以不回去嗎?”
一秒都不想再分開了。
剛找回的幸福抱在懷裡,還沒抱穩,抱熱,還有不安,還有不真實感。
然後就覺得自己被抱得更緊了,感到肩上的頭輕輕地動了幾下,她還是不确定地問:“可以嗎?”
鄭重地征求許可。
文心吸吸鼻子:“可以。”
一點點時間的回溫,溫語幫她把遺失的熟悉的找了回來。
“可是我沒有衣服。”她說。
“我有新的。”
“可是我想穿你的。”
不是詢問的口氣,是提要求,讓人吃了那麼多的啞巴黃連,一點點甜補償,也不過分吧。
文心寵溺地答應:“好,我給你拿。”
溫語有些得寸進尺,還要文心陪她一起洗澡,塵封太久的思念,解除封印,文心沒有拒絕,很寵。
于是便拿了睡衣,雙雙進入浴室。
在淅瀝瀝的流水聲縫隙,鑽出一陣陣無規律的起伏和歎息,時而是氣息裡喚着“溫語”,時而是“快了“,再接着是溫語若隐若現的哼鳴,偶爾有肌膚摩擦着玻璃的“咻咻”的聲音。
一場攻城略地的入侵正在進行。
喘息是鼓點,是傳遞進攻的信号,呻/吟代替呐喊,溫柔時的低聲呢喃,激烈時的尾音婉轉,每一寸的深入,都像是收複每一厘的失地,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一根毛發,一個呼吸,一滴眼淚,要再次将對方完完全全占有。
一個澡,洗了兩個多小時。
走出來時,兩人都疲憊不堪,脖頸上有淺淺的紅印。
虛脫,但很圓滿,這些日子以為缺失了的愛,在一場身心交融的占有裡,一點一點被重新補全,彼此用可觸碰的、真實的觸感告訴對方,即使看不見、感受不到,但愛從未缺席。
她們抱着對方,在床上舍不得睡,舍不得讓這個的具有曆史性的夜晚,悄無聲息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