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紫光的黑棒尚未落下,嚴川隻覺耳邊一熱,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停止,他透過蓦然出現在絕緣手套上的圓洞,驚訝看見電棒脫手飛出,在樹幹上斷為兩截。
“全體戒備!”徐天一大喝出聲,話沒說完,他身後的灰衣又倒下數名。與此同時,一道白影飄忽而至,跟着又有幾名灰衣人武器脫手,摔在地上不住哀叫。
所有還站着的灰衣全都拔出了手槍,瞄準了突然閃現的男人,然而誰也不敢扣動扳機。
身穿黑白短T的男人手中端着一把M27。在全自動連發、消音器和鬼魅身法的三重加持下,所有灰衣都知道他們掌中手槍不過是這場力量懸殊博弈裡最後一塊遮羞布,隻因首領沒下令,他們隻能勉力擺足架勢。
“什麼人,竟敢對創神的人出手!”徐天一握槍的手在抖,緊咬牙關問道。
短T男一個眼神也沒給過來,他躍到李蓮花身邊,輕輕踢了下他腳上的運動鞋:“喂,真動不了?”
“真的,小傅總的藥,着實厲害得緊。”李蓮花歎了口氣。
“哦,那我就放心了。”男人笑了笑,手指微動,一個想要扣動扳機的灰衣人一聲不吭撲倒在地。
“你到底是誰,劃下道來!”徐天一繃直了背脊,退後兩步嘶聲道。
話音剛落,空中飄來一女聲:“别動手,自己人。”
女子自水杉枝頭輕盈躍下,手持一把古色古香的紅紙傘,飄紅長發微卷及腰,對徐天一笑道:“好久不見,徐總火氣還是那麼大啊。”
徐天一穩了穩氣息,怒道:“紅特助,你縱容手下傷我這麼多兄弟,到底什麼意思?”
女人歪了下頭:“阿炎,你傷了人?”
正在翻檢李蓮花右腿的男人頭也不擡:“除了正在傷害祭品的那個,其餘用的是空包彈。”
徐天一怒道:“空包彈有那麼大威力麼?”他瞟了眼捂着血手渾身發抖的黑襯衫,用力掀開一個灰衣緊緊按住的“傷口”,發現一個紅印,隻得讪讪住嘴。
女人笑道:“徐總,你兄弟都沒事,阿炎可能不小心打到了穴位上,二三個小時後就能動了。倒是你們對祭品的動作有點大,讓教授很不高興呢。”說罷,她伸出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抛了部手機過來。
徐天一驚訝接過,看清屏幕上的來電人後臉色劇變,萬分不情願地把手機貼近了耳朵:
“教授,是我。”
“……是,我知道了。”
徐天一抛回手機,朝身後的灰衣人一擺手,咬着後槽牙看向紅發女人:
“紅特助,你們最好悠着點,那小子可是個S+,連手铐都铐不住,要是不小心給他跑了,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女人捋了捋耳邊紅發,見徐天一帶着人二拖一、四拖二的去得遠了,才收了紅傘走過來。
"阿炎,他傷得如何?”
李炎正把M27拆收在槍盒中,他瞥了眼又閉目裝死的李蓮花,移開目光,一絲不苟合上盒蓋,面無表情道:
“右腿外側槍傷,嚴重挫裂,碰了水,回頭最好做個清創。左腕被劃了條口子,失血過多,現在有點發燒。其他麼,他們卸了他兩條胳膊,大概是怕困不住他,才想出來的主意。”
女人聞言皺眉,也蹲下來細細打量了片刻,又問:“他身上的麻醉藥效還剩多久?”
“按照淩天那個傅總的說法,恢複行動力還要兩三個小時吧。”
女人沉吟片刻,拉下李蓮花身上的防曬衣拉鍊,一隻手便朝他肩膀摸去。
李炎搭在槍盒上的手指顫了顫,忍住沒動。女人摸到那塊脫出的骨頭,指尖微微發力,一捏一推,已利落地把它推回關節窩。
當她把右臂也扶正歸位後,赫然發現手下人雙眼已開,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正和她的視線撞在一起。女人瞳孔一縮,迅速起身,再不看他,隻冷冷對李炎道:“帶他上車,把他弄幹,換套幹淨的衣服,動作快點。”
李炎連忙答應,意味深長對李蓮花投去一睹,卻見後者也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他,兩人迅速用臉交換信息,露出了一模一樣的困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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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不斷的細雨中,一行人連滾帶爬沖出水杉林,奔向道邊的車隊。一個灰衣驚魂未定,看向徐天一的眼神迷迷蒙蒙:
“徐總,剛才那是什麼?真的是鳥嗎?太恐怖了!”
徐天一回想起幾分鐘前那一幕,依然心有餘悸。那形似伯勞的鬼東西突然俯沖過來,對着嚴川就是一頓亂啄亂抓,再飛起時嘴裡竟叼着一枚眼球。更匪夷所思的是,嚴川一個會武功的三區高手被襲擊後竟然全身僵直,任憑惡鳥抓撓無法還手,那不是有鬼又是什麼?
徐天一勉強按下胃裡翻騰的酸水,正想派人去探嚴川和那幾個中槍後動不了的死活,耳邊驚叫聲又起。“啾”的一聲,棕背白肚的鳥形惡鬼蓦地從密林中竄出。他當下二話不說,敏捷鑽入最近一輛車内駕駛座,鎖死車窗再不顧其他,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林中,男人聽着不遠處的慘呼,低頭瞥了眼腐葉層上渾身顫抖的血人,摸着下巴疑惑道:“如此溫和的一個人,怎會養出這麼個活見鬼的小魔頭?該不會被我帶歪了吧?”
“一定不會,和我沒關系,本座才不幹這種無聊事。”男人搖搖頭摸向背後,往地下一揚手,甩盡放血槽内的血珠,又把大刀扔回畫筒内。
“内網第一殺無赦,算我們替你殺了吧。”
他掏出手機,按那個人教的方法發了一段語音。迅速關機退卡。又把短笛放在嘴邊,不一會兒振翅音由遠及近,歇在了他的肩頭。
男人嫌棄地用指尖挑去喙鈎上挂着的一絲血肉,見破鳥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仰頭鳴叫,不禁捂額:“欺軟怕硬的東西,我點他穴道前,你要也有這麼勇就好了,你主子被關水箱時,怎沒見你沖出去救他?他若有你一半優點,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夠了,快去找他,再磨蹭就跟丢了!”
被抛至空中的破鳥“呀”地一聲大叫,朝密林深處振翅而飛,男人也一躍而起,在樹冠間展開身法緊随其後。
車外的樹冠飛似的倒退,車内的空氣濕意彌漫。雨刷器單調地工作着,李炎幹脆将車窗打開一條縫隙,朦胧的雨聲立時清晰起來,他的視線掠過後視鏡,停留在二排女人的臉上:“紅姐,等會兒我們要拿他怎麼辦?”
女人回頭,又和後排那道探究的視線碰個正着,連忙縮回。
“阿炎,你的點穴手法,連失血過多的傷員都點不住嗎?”
“别開玩笑了紅姐,我這個遠程S,如何制得住近戰S+?隻要他恢複氣力,就算隻剩半口氣,要殺你我都易如反掌啊。”
“既如此,就别費勁了。随他去吧。”
“啊?”李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要命啦?”
紅姐唇邊露出淺淺笑意:“李相夷是正道盟主,從不濫殺。林長盛以下犯上這樣算計他,他都沒取他性命,你與他相交甚厚,就更不用擔心了。如果他想跑,那更是誰都攔不住。不過我覺得他不會跑。不要說他親哥哥還在教授手裡,隻要你把你現在的處境說出來,我相信他也不會丢下你一走了之的。”
“紅姐……”
紅姐繼續笑道:“你為接這個任務,把心上人交給了創神,為什麼不說出來呀?”
李炎嘴角微抿,臉上笑容不變:“紅姐,你可真厲害。我這才知道,你竭力向教授推薦我,原來是存了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