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明白。”
那人翻窗而出,隐匿于夜色之中。
梁驚雪近日睡眠極淺,竟被這合窗之聲驚醒,還以為是噩夢所緻。
自從陷入黑暗,她時常能夢見一些五彩缤紛的舊日場景來,隻是這些場景,最後都會化作一片煙花炸響在黑暗中。
扭過頭來,并肩而立的,是拜月節那夜,将軍府屋頂上,風裡的李焉識。她怎麼會忘記,她的人生從那一日開始便被這個人永遠的扭轉。
“狗東西,夢裡都不叫人安生。”
她掖好被角,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她早上還躺着,便被小鈴铛拿着東西丁零當啷的聲音驚醒。
“是鈴铛嗎?這是幹啥呢?”
“一大早就傳開了,昨兒夜裡又丢人了。這是喬老闆壓箱底的家夥式兒,讓我來給你們安上,有賊來了能響。”
“能趕走賊?”
“能及時知道你丢了。”
“……”
“這是裝的啥?”
“裝的鈴铛,絕對隐秘,賊拉開窗它就響,賊拉響。”
“這麼個賊拉響。”
“這有個木楔子插口,你晚上回房把插上,早上起來把拔了就成。”小鈴铛一邊爬高上低,一邊叮囑着。
“好嘞好嘞。”
梁驚雪等她安好,便一同去師硯那邊看安裝得如何了。
“别進來!”
師硯剛出口,三支弩箭已經射了出去。
梁驚雪聞聲一把撲倒小鈴铛。
弩箭直釘入木頭柱子三分。
“我口口要命啊你!真虎,那個插口你裝的時候不拔啊!”
小鈴铛爬起來拍拍屁股就罵。
小柱子滿臉抱歉笑着:“鈴铛姐,我也不是故意的,這玩楞我也沒使過。”
“這怎麼還有弩箭?你這規格夠可以的。”
梁驚雪随便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反正自己也看不見。
“喬兄說我屬于全殘,要多加照拂。”師硯苦笑道。
“都要武裝到這種地步了嗎?”
“嗐,咱們白水城治安好,大街上一棍子砸下去能砸着八個高手,多少年都沒這種事兒了,突然冒一個出來這麼久居然沒被抓住,可不得多加小心。”小鈴铛費了老半天勁兒,才拔出釘在牆上的弩箭。
“看來這個賊,非同小可。這樣厲害的賊,旁的不偷,怎會來偷人?挑戰自我?”梁驚雪站在門口讨論道。
“他們說,是鬼來偷人。”
小鈴铛低聲附耳說道,但這聲音大得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梁驚雪打了個冷戰。
“要是鬼,穿牆而過,這些東西也不頂用啊。”小柱子哆嗦了。
“要不是鬼,怎麼能密室偷人,第二天人家發現的時候門窗可都關的好好的,就是大活人不見了。”小鈴铛一本正經,煞有介事地說道。
“鈴铛,我晚上跟你睡,我怕。”梁驚雪伸手摸到小鈴铛的胳膊就是一摟。
“我不跟你,你頭上這玩意兒才像鬼,我起夜瞅見會給你一榔頭。”
師硯暗暗笑出了聲,畢竟這是他的傑作。
“那,那我不戴了。”
“那你眼睛上兩個紗布不更吓人?”
“鈴铛鈴铛,不要丢下我。”她撒着嬌,摟得更緊了。
“成吧成吧,完犢子玩意兒。你晚上睡覺不許面對着我,你睡外頭,鬼來了你往死裡削他。”
小鈴铛很是嫌棄她這副慫樣,一點兒不陽剛。
夜裡,起了幽幽小風,吹得鈴铛總是時有時無地鈴鈴作響。
這對小鈴铛來說沒什麼,她早便扯着被子呼呼大睡了。但對于如今聽力過于敏感的梁驚雪而言,卻是災難。
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又看不見,心裡毛毛的,總覺着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床底下會不會伸出來什麼血手啊,頭發啊,血肉模糊的臉啊……
終于,在那人再次落地踩上枯葉瞬間,她崩潰了。
她忍無可忍,徑直掀開被子沖了出去,站在庭院裡,叉着腰,指着天,對着外頭大喊。
“蒼天,你到底來不來,你沒倒我要先倒了!”
那人近在咫尺,離她不過幾步,此時踩着枯葉,腿擡着一動不敢動,氣也不敢喘。
那人憋得臉從發紅到發紫,在發覺她似乎真的看不見後,輕輕試探着呼了一口氣。
聲音就在耳畔!
她當即汗毛直豎,懼上心頭,從嗓子眼兒裡爆發出啊啊啊的狂叫,瘋狂按下袖箭,一通掃射。
那人見狀,立即閃避躲過,見情狀不對,翻牆走人。
“咋了,咋了,咋了。”
小鈴铛拿着榔頭沖了出來,見庭院裡空無一人,怒上心頭,開口罵道:“大半夜不睡覺擱這作妖。”
整個宅院都醒了。
喬玉書光着腳吧嗒吧嗒地從房裡跑了出來,小柱子等人拿着家夥式兒也一并沖了出來。師硯也扶着牆,揉着眼睛,一點點挪了出來。
“是不是賊來了,是不是賊來了!”喬玉書極生疏地揮舞着手裡的大刀,四處張望。
“不知道什麼東西,沒腿好像,倒吊着,在我邊上吹氣兒。”她驚魂未定。
小鈴铛一把攬過梁驚雪的腰就往裡頭拽,邊拽邊拖,邊拖邊罵罵咧咧。
“别哭唧尿嚎了,叫你大半夜不睡覺擱這裝神弄鬼吓唬人,給我滾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鈴铛,鈴铛,你聽我說,真有鬼!救命啊……”
她扒拉着門,慘叫着,被無情拖回房中。
衆人見此,也覺着不過是杯弓蛇影了,便各自散了回房。
“你自己也小心點。”喬玉書見衆人散盡,拿刀把撓了撓後背,低聲對師硯說道。
“誰敢偷我?”
師硯倚在門上,蒼白着臉,笑着回話。
“我扶你進去。”
喬玉書一手拿刀,一手架起他的身軀就要往裡走。
“不必,有朋友來了,我先去見見。”他推開了喬玉書的手。
“甯安司的?”
“不,是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