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沒忘記接下來的事,指着慕少辭好一通發揮。
他始終面不改色,而她說的口幹舌燥,最後她怒氣沖沖的拂袖離開。
小厮戰戰兢兢縮在角落,心中不斷打鼓,“今天怎麼這麼倒黴,讓他撞見這一出,公子不會要滅口吧!”想着他腿一軟,險些跪下。
慕少辭倒是沒像他料想中那般大發雷霆,隻陰沉着臉,寒聲吩咐:“今日什麼都沒有發生,出去也别亂說,懂?”
小厮撲通跪下,忙不疊點頭:“小的知道,公子放心,小的知道。”
慕少辭沉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在考慮他話中的真實性。
小厮的臉上一片濕冷,不知是早已變涼的茶水,還是他的冷汗。
他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喘,感受落在自己身上如有實質的冰冷視線,覺得下一瞬就要身首異處。
“起來吧。”慕少辭淡淡開口,“去找管家領二兩銀子,記住管好自己的嘴,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小厮聽他要獎賞自己,心知自己應是躲過這一劫,松了一口氣,忙領命退下。
慕少辭停下翻閱手上卷宗,看向他離開的背影。
第一個。
……
唱完一出大戲,栖月估摸着沒有自己什麼事,回到院子就簡單換了張臉,将自己裝扮成另一個人,從府牆翻出,避開暗中窺探的視線,徑直前往仁心藥鋪。
仁心藥鋪三樓是不對外客開放之地。
屋内擺設簡單,諾大的屋内僅有一方圓桌,幾張椅子。
房門被人推開,挽竹端着茶點進來,反腳一勾将門帶上。
“主子,芙蓉錦新出的綠豆糕點。”
他将茶點放在栖月跟前,而後站到栖月對面,等待她吩咐。
“這兩日,慕府的侍衛帶回百甯郡一案的證人,路上遭襲被人所救,可知是何人所為?”
“回主子,是屬下。”挽竹恭敬回應,見栖月沒有阻止,又繼續道:“那日屬下本打算帶人去荒山探路,沒想到遇見被一群刺客圍攻的二人,屬下見其中一人武功路數是慕王府的,知他應是慕世子身邊親信,又想起主子此番目的,便出手幫了他們一把。”
“陰差陽錯,倒是幫了大忙。”栖月撚起糕點,輕咬一口,酥脆甜膩的感覺讓她開心的彎起眼。
挽竹上前幾步,倒好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栖月吃完一塊糕點,掏出手帕擦幹淨手上的糕點碎渣,“荒山有什麼動靜?”
“屬下等無能,荒山表面并無異樣,實際上遍地毒物,屬下縱有您給的藥,也無法深入,未免打草驚蛇,隻得先行退回。”
栖月垂眸,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既然如此,先不管荒山,改日我親自去看看。
慕世子在查七年前百甯郡決堤一案。
天災雖不能為人所控,但堤壩一事顯然是有人欲從中牟利。
此事間接影響了慕家軍馳援外祖一事,背後之人與當年那一戰有無幹系尚且不知,但他為一己私欲置幾郡百姓安危于不顧,更間接導緻蕭家軍全軍覆滅亦是事實。”栖月放下茶杯,寒聲道。
不論是出于私心還是為了公道,她都不可能縱容背後之人逍遙法外。
“此案既然有人沖鋒陷陣,那我們就從旁輔助,壓壓陣。”栖月話音一轉,意味深長的露出一抹狡猾的笑。
挽竹眼眸中亦有亮色,“屬下遵命。”
栖月讓挽竹拿來紙筆,寫下幾副藥方,随後他帶着藥方去後堂抓藥,栖月則繼續享用糕點。
等他帶着包好的藥材回來,栖月已經吃個半飽,她滿意的拍拍手,接過他手中的藥包。
“對了,老家那邊莫要松懈,要是有什麼動靜記得告知我?”臨出門前,栖月多提醒了一句。
她提着藥包,從後方小道離開仁心藥鋪。确認沒有人跟蹤自己,她快步走回慕府的後院牆邊,動作幹淨利落的翻牆而入,然後與正巧走到牆邊的慕少辭來了個四目相對。
慕少辭安靜的看着翻自己府牆的人,分明是全然陌生的打扮和臉,可他居然一下就認出是那個古靈精怪的雲姑娘。
栖月安穩落地,對着慕少辭這張臉她此舉多少是有些尴尬,但她可不會流露出絲毫,隻不慌不忙的問:“公子怎麼在此處,是也打算從這裡出去嗎”
“沒有,我是來瞧瞧到底是何方小賊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翻本官的府牆。”慕少辭很是配合的搭腔。
他早已換下一身官服,此時穿着月白華袍,神容清俊,氣質溫雅。
“公子認出我了?”栖月好奇問着,卻是以肯定的語氣。
“若不然,姑娘此刻已經被拿下了。”慕少辭很是溫和的開口,但他話中的意思卻不是那麼無害。
栖月聽出他言外之意,眉頭輕揚,拱手作揖道:“那在下要多謝公子眼神好,否則我現在可能要遭殃了。”
“怎麼出去一趟要如此麻煩?”慕少辭和栖月邊走邊道。
“公子這不是明知故問,你府外多少人盯着,我出去一趟還得東躲西藏。”栖月歎息道,“不過……”她舉起手中的藥,眼裡似蘊藏着星光,“我多買了些藥,這樣就可以做很多驅蟲的藥粉。”
慕少辭眼中閃過錯愕,原以為她是調皮才易容出府,沒想到居然是為了買藥材做驅蟲藥。
“姑娘,我隻是與你提一嘴,你怎如此上心,還為此涉險。”
“公子此言差矣。我與公子雖隻相識數日,但也算有所了解。
公子既然提起隐谷之事想來不是無的放矢,而我對隐谷人的印象一向不佳,故而我猜測是他們想要壞事。
公子擔任刑部侍郎日常接觸大都是些案子,若我所料不錯應是與案子有關。
我對那些明察秋毫的大人一直很是崇拜,所以大人查案的時候能否帶上我,我保證不給大人拖後腿。”栖月一臉認真的保證,誠懇的就差賭咒發誓了。
“我似乎并未告訴姑娘我任何職?”慕少辭眼含笑意,漫不經心的詢問。
栖月一愣,沒想到他會糾結這個問題,随口道:“公子美名遠揚,我早有耳聞,更何況前次張公子送我回來,一路上可沒少說公子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得陛下看重,擔任刑部侍郎。”
張勉确實誇過慕少辭,隻不過大多是陰陽怪氣之語,至于是否提過慕少辭的官職,反正他也不可能找張勉求證。
眼前姑娘一臉無辜,水潤通透的眼睛如同兩泉清潭,一眼見底。
可他知道她絕非表現出來這般單純,至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是一隻老謀深算,善于僞裝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