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晞雖然看似跟平時沒有區别,但許燃還是能感覺到她态度裡摻雜了些微妙的冷淡。
不太像受關左辭演的影響。
許燃不算特别敏感,直到在洗手間聽到兩個工作人員的對話,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今年劇團流年不利啊。”
“可不是嘛,朱晞姐大概氣壞了。”
“氣有什麼用,人是她自己找的。”
“哎,平時看她那樣,實在看不出來是那種人。”
“這誰能看出來,她高中同學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三當三能是什麼好玩意。”
“老實說,我一開始挺喜歡她的,人長得漂亮又有教養,以為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千金,每次來都是帕拉梅拉接送,哪裡知道……”
兩人的說話聲漸遠,許燃抓着門把的手指用力到關節泛白。
起初許燃不确定說的是誰,直到聽到高中同學和謠言内容,才幾乎肯定她們在說她。
前幾天馮毓來找過她,看來是沒要到照片,就到劇團裡散布關于她的謠言。
所以,大家對她的态度才會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許燃說不上來此時的心情是生氣更多,還是難過更多。
她雖然跟劇團裡的人相處沒有多久,但僅憑一個陌生人的三言兩語,大家就将她整個人全盤否定,未免令人難過。
從洗手間出來,許燃思考着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如果剛剛直接出來跟她們對峙,否定謠言,她們會是什麼态度?
會相信她嗎?
許燃不确定。
最好的辦法是讓馮毓過來把話講清楚,但她顯然不可能打自己臉。
許燃心事重重地走回服裝室,路上遇到胡轼。
大概是看她臉色不太好,他關心了句:“是不是沒休息好?”
許燃搖了下頭,并不想多說。
“要不要喝杯咖啡?”在她推門準備進去時,胡轼又問了句。
遲疑兩秒,許燃看着他手裡的咖啡,點了下頭。
服裝室裡是不允許吃東西喝咖啡的,他們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手沖咖啡香味濃郁,許燃抿了一口,看着從百葉窗投射進來的陽光,心情略有好轉。
胡轼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閑聊般地介紹起這款咖啡的香味,烘烤方式。
講沒幾句,見許燃興趣缺缺,便打住話頭,轉而說起剛在聯系演員,解決關左開天窗的事。
許燃心不在焉道:“怪不得剛試裝的時候,沒看見你。”
朱晞很看重胡轼的意見,凡是試成衣,他每次都在場。
“是啊。”胡轼笑笑說,“剛在忙别的事,約了演員,待會要來試戲。”
許燃點點頭,沒發表意見。
胡轼以為她在為演出服的事苦惱,說了些安慰鼓勵的話。
“朱晞有時候就是太扣細節,太愛鑽牛角尖了,你别太在意,我看你設計的衣服,比很多服裝設計師要好得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伸手輕輕拍了兩下許燃擱在桌面上的手。
許燃倏然一驚,擡睫看向他。
轉眼間,胡轼的手已經收回去。
對上許燃的視線,他神情泰然自若,仿佛無事發生。
胡轼長了張儒雅斯文的臉,戴着金邊眼鏡,平時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一時間,許燃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
他的動作大概沒有别的意思,隻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肯定。
但很快,許燃發現并不是自己敏感。
而是有些人對這種事習以為常。
“其實像你外表這麼優越,有沒有考慮出道?”胡轼的視線從她身上掠過,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我對當明星不感興趣。”許燃壓下拍手帶來的那點不悅,坦白直言。
胡轼打量她片刻,笑着問:“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他笑起來眼尾的紋路延伸到太陽穴,隐在鏡片後的眼神,帶着某種虛情假意的刺探。
許燃察覺到他話裡有話,那點不悅瞬間成倍地冒出來。
不想再聊下去,她推開椅子站起來,語氣生硬:“謝謝你的咖啡。”
胡轼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服裝方面,我也有些門路。”
許燃疑惑地看向他。
“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是不會虧待你的。”胡轼說着将一張寫着号碼的紙條推到她面前。
話說到這個份上,許燃徹底明白,不是她過度解讀,敏感多疑。
看着胡轼無名指上的戒指,許燃微微上挑的杏眼裡滿是嫌惡。
二話不說,她端起桌上還沒喝完的咖啡,照他臉上潑過去。
什麼垃圾玩意,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胡轼被潑了一個激靈:“你幹什麼?!”
“看你髒,幫你洗洗。”許燃毫不客氣地說。
“你說什麼!”胡轼摘下眼鏡,抹了把臉,一個小小的服裝設計師,竟然敢這麼跟他說話,“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幹淨玩意?就你這态度,信不信我讓朱晞把你換了!”
“你換啊,趕緊的!”許燃的脾氣徹底上來了,“這狗屁工作誰愛做,誰做去!”
她撂下話,揚長而去。
“就你這态度,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接到什麼工作!給你機會是看得起你,真他媽給臉不要臉!”
人到走廊上,她還能聽到胡轼罵罵咧咧的聲音。
适逢朱晞帶着幾名工作人員過來,遠遠聽到動靜,停了腳步。
見許燃出來,她上前問:“出什麼事了?”
許燃聲音冷淡:“髒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
“什麼?”朱晞不解。
許燃沒答,從包裡掏出副墨鏡戴上,擡腳就走,留下衆人面面相觑。
走到樓梯口,正好有人迎面上來。
擦肩而過時。
像是感應到什麼。
許燃停下腳步,偏頭看向對方。
幾乎在同一時間,對方也朝她看過來。
兩道視線交彙。
一道氣勢洶洶,一道淡漠沉靜。
盡管男人頭上戴着棒球帽,臉被黑色口罩遮了一大半,許燃還是第一時間将他認出來。
二話不說走到他面前,提腳狠狠踩在他的白色球鞋上。
沈夏深:“……”
真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