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以為他害羞,“這兒黑,連我都看不見。”
曲歡幾百年都沒有病得這麼迷糊的時候,腦子像是一團漿糊。他早先把大部分魔氣渡給莫農安,這具孩童身子孱弱,這下子竟然有些無力反抗。
秦肖肖卻沒有強行動手,而是開始和他講道理,“發燒穿濕衣服會燒得更嚴重的。你穿濕衣服,濕氣進到身體裡邊,會得風濕。你年紀輕不覺得怎麼樣,等你老了,一堆毛病都會跑出來,一到下雨,你就會渾身哪裡都疼。”
曲歡隻覺得耳邊有個什麼東西在“嗡嗡嗡”吵個不停,他被秦肖肖抱在懷裡,秦肖肖的聲音就在他兩個耳朵邊環繞。
“不是我唬你,很多小孩子就是發燒燒傻了,更嚴重的甚至……你的親人難過……抱憾終身……”
“停!”曲歡終于忍不住了,他捂住自己耳朵,屈服,“我脫行了吧。”
秦肖肖微笑,摸摸曲歡的頭,“乖。”
曲歡:“我自己脫。”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秦肖肖應允,她同樣褪下自己濕了一些的外衫,接着褪下裡側一層,她用裡側幹燥溫暖的衣服把曲歡包得嚴嚴實實,才又穿上外衫。
二人在黑暗中換衣,秦肖肖是真看不見,曲歡卻一直背着身子,他是假看不見。
待到換好,秦肖肖又将曲歡抱到懷中,兩人再度蜷縮在一起。二人體溫糾纏,秦肖肖揉了揉曲歡後腦細軟的發,“睡吧,等明天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曲歡卻睜着眼睛,他用他漿糊一般的腦子在努力思考。
有些不對。
他心髒破口,已經不算人了,之前的體溫都是用魔氣在虛假維持。
為什麼會發燒呢?
……
清晨的陽光灑入洞口,照得洞前的小水潭波光粼粼,清澈漂亮。
一夜風雨,秦肖肖卻睡得極沉,沒有做夢。
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看着對面石壁發了會兒愣,被陽光吸引着轉向洞口,見着了昨夜那個她嫌棄髒污、現在卻閃着波光、漂亮至極的小水潭。
懷裡的溫熱已經消散,一陣涼風吹來,秦肖肖才想起懷中人不見了。
曲歡哪兒去了呢?秦肖肖剛這麼想,就見孩童抱着許多紅彤彤的果子鑽進洞來。
曲歡換回了自己的衣物,裡側衣服被他蓋回秦肖肖膝上。
他燒得難受,直到後半夜都沒睡着,睜眼看見秦肖肖光着的腳無處安放。
因為踩過污水,秦肖肖進入山洞後就褪下濕了的鞋襪,一直是光腳。曲歡注意到時,她人已經睡着,腳心踩在冰冷的石頭上,腳趾凍得微微蜷曲。
曲歡便換回衣物,蓋住她受凍的腳,出洞口去了。
他腦袋昏昏沉沉,在寒涼的樹林裡繞了幾圈。憑着微薄的木系親和力,找到了一些勉強可以果腹的果子。
他帶着果子回到山洞,看見秦肖肖醒了,記得先對她淺笑,“姐姐,你醒了啊!”
秦肖肖第一反應是自責,她居然又讓曲歡一個人跑出去找食物。注意到曲歡面頰蒼白,她想起來曲歡昨日還燒着。
她擡手要去觸曲歡的額頭,“外面這麼冷,你沒凍壞吧。”
曲歡下意識想要躲開。觸額頭的舉動對于修士來講有些時候是緻命的,比如搜魂等操作都是需要觸碰到對方額頭。
觸額可能傷到神魂。曲歡肉身的自愈能力強大,觸及神魂才是重創。面前的秦肖肖,是唯一一個用沒有品階的鈍刀傷到過他神魂的人。
他不得不防。
昨夜曲歡為了哄騙秦肖肖,乖乖暴露自己的弱點給她,但今天他就不那麼願意了。
他反應很快地拉住秦肖肖的手,秦肖肖不解地看他,曲歡解釋說,“姐姐,我沒事了。”
秦肖肖不知為何被阻攔,還以為是曲歡還燒着不敢叫她知道。
她沒有強求,隻看向洞外,見隻是這麼一會兒功夫,她醒來時所見的陽光不見了,天空重新被烏雲蓋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秦肖肖:“今日天陰,外面寒涼,我們再在洞裡歇息一會兒吧。”
曲歡是病人需要休息,秦肖肖本就不打算走。
她繼續用昨日的木闆和木棍取火,這回沒多久就冒起了白煙,生了火星子,秦肖肖把昨日撿拾的木料丢進去,在并不寬敞的山洞燃起了一簇火堆。
秦肖肖既擔憂洞内燃火會叫他二人中毒,又擔心外面的寒風吹滅火堆,所以她把火堆置于比較靠近洞口的位置,後又自己坐到了外側,拿背部擋住一部分寒風,留曲歡在溫暖的裡側。
姐弟二人相顧無言,但氣氛還算融洽。
天氣陰冷,太陽被烏雲遮住,天色都顯得暗淡昏沉,洞外寒風呼嘯,隻是出去一會兒便叫人凍得手腳都伸展不開。
一束冬日裡的火苗給人以極大的溫暖和安慰,秦肖肖看着跳動的火星子,覺得它們像小精靈般讨人喜愛。她不自覺便翹起嘴角,眉眼彎彎。
在曲歡的視野裡,衣衫褴褛的姐姐赤腳在火旁取熱,一面抱着身子發抖,一面又變換姿勢嫌棄被烤疼了。她的腳趾微紅,指甲圓潤,身後是蔓延進洞裡的一部分水潭。
曲歡忍不住又想起昨夜她抱起他,這雙足淌過水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