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已經是個階下囚了,但面上不見難過沮喪,一舉一動還維持着之前做公主時的樣子。曲歡大緻能從她幾個簡單的動作中看出她的驕傲。
端正地坐了許久,有人開門進來。
來人居然還是曲歡昨日見過的人,阿燭的父親,自稱魔神祭司的男人。
男人拄着拐杖,換了一身威嚴莊重的衣服,目視前方,對着上方的公主說:“日安。我代魔神來洗滌您的罪孽,這當然不能洗淨,但在祭典之前,至少能使您滿身污穢潔淨一些,不要污了魔神的眼。”
公主沉默地端坐着。
男人示意身後人上前,站到公主兩旁。公主一隻手抱着小狐狸,另一隻手的手腕被身側人握住。
公主的手腕細膩白嫩,而他們是狩獵、種地,做慣農事的村民,手粗糙不能相比。
鋒利的匕首割破公主的手腕,琉璃盞在下方接着流出的鮮紅血液。
動刀人毫沒留手,因而傷口很大,但血液甚至連杯盞的底部都沒浸滿就不再滴落,傷口奇迹般地複原如初。
再次在同樣的位置劃刀,再次複原,循環往複,直到裝滿一個琉璃盞。
已經耗費了許多時間,曲歡以為是結束時,祭司又吩咐人拿來了另外兩個琉璃盞。循環再度開始。
祭司啧啧稱奇:“公主的傷口難道會沒有極限地複原嗎?如果砍掉公主美麗的手臂,還會再長出來麼?”
流笙低着頭,剩下的那隻手緊緊地抓着小狐狸柔軟的毛發,沒有說話。
祭司又言:“可惜現在不能試試,公主得參加祭典,也許在祭典上可以一試。”
“不可以。”流笙終于擡頭,語氣認真,“我想完整地屬于我的神明。”
這語氣……竟然是自願獻祭的麼?曲歡覺得少女的行為和想法都無法理解。
祭司似笑非笑,沒回答可不可以。
流笙繼續問:“祭典何日開始?我希望能早些去陪伴他。”
祭司:“公主莫要急,您都等了這麼久了,隻差最後七日了。”
衆人完成任務後拿走琉璃盞,屋内重新隻剩下一人一狐狸。
曲歡從始至終都待在少女懷中,他這時再看少女,覺得她與先前一般無二,傷口沒有疤痕,衣裙依然潔白。
突然,少女開了口:“布魯布魯,你今天很不一樣哦。”
曲歡擡眼看她,她道:“你忘了安慰我。”
曲歡實在不知道一隻狐狸還能怎麼安慰她,遂沒有動作。流笙也沒介意,隻說:“雖然我也不需要安慰。一切都是罪孽,是我應該受的。”
流笙的眼睛落寞非常,又冷漠非常。
她自言自語般說:“我以為神明愛我,但其實神明并不愛我,不然他不會把我留在最後,讓我忍受這些。布魯布魯,還有七日,我還可以陪伴你七日。”
流笙把小狐狸抱到身前,平視它的眼睛,對狐狸說:“你是我的一切了,如果沒有神明,你就是我最愛的生靈。”
她偏執地重複:“你是我的一切了,我也要是你的一切,等我死後,你必須得記着我。你知道了嗎,布魯?看在我們認識了那麼久的份上。”
“除了你,不需要有人記得我。”
也許是曲歡心理陰暗,他從少女這句話中品出了一種“詛咒”的意味。她在詛咒所有記得她的人都去死吧,隻留下一隻什麼都不懂但見證了一切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