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金冠束發,面容冷峻,挺拔如竹,聞言看他。
胡刀“撲通”一聲跪于地上,“嘭嘭嘭”地磕了三個頭,道:“您是我們的英雄,您讓我們去,我們自然去。”
上官宸啟颔首。
四皇子找到機會開口,問崔易二人:“那兩位跟本殿去……”
蘇衡瀾打斷他,含笑看崔月安:“不若兩位一同前去定國公府,正湊得熱鬧了。”
崔月安還未言,四皇子咬牙切齒道;“兩位跟我去我府上,我早備好了住處。”
四皇子早就打好主意,要是幻境裡有人能僥幸活着出來,一定會成為大門派關注的對象。他和這些人打好關系,将人送到大門派弟子那裡也算是個讨好。
崔月安為難:“我同師兄本該自行離去,可蘇姑娘的傷也為我們所受,傷勢不好我們寝食難安,所以,”她轉向蘇衡瀾,施禮,“不得不厚着顔面跟蘇姑娘一起了。”
蘇衡瀾回以一笑。
四皇子計劃落空,思來想去錯的隻有一環,那就是沒想到幻境出來的人中有定國公兩年前走失的獨子。
他不作聲地瞪了曲歡一眼,正好被曲歡捕捉到。曲歡看到他們這些人,内心就隻有一個字。
煩。
曲歡母親溫氏同溫皇後同出溫家,溫皇後唯一的親子便是上官宸啟,照理說定國公應該向着上官宸啟才對,但是上官宸啟出兵兩州這件事又實實在在惹怒了定國公,這導緻他們之間的關系降入冰點。
曲歡知道自己回來是給了上官宸啟一個和定國公和好的機會,作為他救命恩人的蘇清曲,更是被推上風口浪尖,成了和上官宸啟聯姻的對象。
四皇子這一眼,曲歡不用想都知道是在盤算如何瓦解即将到來的三皇子與定國公的聯盟。
這些人争争鬥鬥,死的卻是他姐姐。曲歡想起這些就心中不愉。
一直安靜的容遠突然站到了曲歡跟前,曲歡警惕擡眼,容遠放柔聲音問:“你姐姐生病了,如果你願意把她交給我,我也許能讓她少些苦楚。”
“……”什麼意思?想帶走假姐姐麼?
曲歡深深望着這位宗師,不明白她堂堂一個宗師怎麼就想收留一個凡人女子了。
在場所有人都被驚到了,不敢相信容遠的選擇。
秦肖肖的神魂之傷已是無醫,既如此容遠又是為何想要帶她走?
曲歡不答話,容遠又問了一遍,“如何?”
對于一個孩童,這樣宗師級别的人的問話何其有壓迫感,雖然曲歡不覺得,但其他人都旁觀不下去了。
上官宸啟默默擋在了曲歡前面,不讓容遠繼續逼迫曲歡。
曲歡一直看着昏睡的秦肖肖,想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眠,半晌道:“……我說的不作數,等我姐姐睡醒了,你自己問她去。”
如果假姐姐同意跟容遠走……
曲歡想,那他得費點心思讓容遠死于非命了。
容遠對他的回答終于滿意,不再阻攔一行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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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定國公府,迎面正遇上一輛馬車停靠在府門。
丫鬟攙扶着一位小姐走出,小姐又回身攙了一位年輕婦人,婦人正是國公夫人溫氏。
小姐遠遠看見了騎馬的上官宸啟,款款行禮,低聲道:“茯如問表兄安。”
雙方見完禮後,溫氏淺笑道:“殿下今日可是有空閑來看我,隻是天色已晚了,怪我未早些歸家。”
上官宸啟隻道:“姨母,我帶了一人來。”
見轎簾掀開,車上下來個孩童,溫氏有些疑惑,問上官宸啟:“這是誰家孩子?”
溫氏心中多有猜想,比如這是定國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或者是溫家哪個旁支無人收養的孩子。
卻聽上官宸啟道:“這是阿歡。”
溫氏怔了一怔,又看向孩童。
“他是我兒?”天色昏暗,溫氏半信半疑地看了幾眼,又問上官宸啟,“他真是曲歡?”
上官宸啟點頭。
溫氏卻搖頭,“我兒不應該是……”
曲歡心中說不出何感受,上官宸啟能一眼認出他,而生他的母親卻不能。
他打斷溫氏,喚道:“母親,我是曲歡。”
溫氏站在原地沒動,有些呆呆的,歎了聲,“啊,你是曲歡啊,那你去見見你父親吧。”
除此外,再無它話。
上官宸啟原準備的說辭都沒用上,溫氏簡單地接受了曲歡的身份。
走到廳堂,見到了定國公,上官宸啟還是同樣介紹曲歡。
屋内燈光明亮,曲耿江仔仔細細打量着孩童的臉,突然冷哼一聲,朝着曲歡的頭就是一巴掌,直把曲歡打得摔倒,繼而磕碰在椅凳尖角處,白皙面頰映上紅色掌印,細嫩皮膚被劃出血痕。
“你是何人僞裝我兒?!”他生氣怒罵,“我兒今年該九歲,上官宸啟,你尋個七歲小兒是在尋我開心麼?”
“父親。”半張臉都麻了,火辣辣的,曲歡牽動嘴角露出個笑容,喊曲耿江。
“你個什麼東西你喊我父親!雜種!”像是觸到什麼痛處,曲耿江對他又是一腳,踹在肚子上,把曲歡連同身後倚着的凳子一同踹出幾米遠。
上官宸啟面色再也撐不住,他攔住曲耿江又要落下的手,惜字如金:“他在幻境裡困了兩年,年齡沒長。”
曲耿江滿臉不敢置信,他看看曲歡,又看上官宸啟,突然意識到上官宸啟不是那種會耍他的人,這真是曲歡。
“……”
屋子中的人突然全部沉默下來。
曲歡看到如尊塑像般站在父親身側的母親,他們是如出一轍的面色淡漠,曲歡想自己臉上的表情應該也同他們一樣。
面對着上官宸啟,面對着假姐姐,曲歡姑且能哭出幾滴眼淚來,但面對定國公夫婦——他曾經心心念念的父母親,是完全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