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人,一張臉泛着白,若不是心電監視器還跳着,氧氣面罩裡還有微弱的氣霧,其實和死了沒有差别。
這人面上露出一副難過的神情,不知是真的,還是裝模作樣讓外人來見見他為數不多的深厚感情。
“應當有兩三年了。”他回憶道。
瞥下眼底的難過,望向言書越,這時才注意到她身旁隻有一人,有些疑惑,“不是要探明情況嗎,其他人呢?”
“探路而已,用不着那麼多人。”
指尖落在脈上把了許久,夏傳注視着她,見她不說話,面上難掩着緊張,“怎麼樣,能入夢嗎?”
她這動作同昨天那人一模一樣,夏傳怕她說出一樣的話。
可害怕并沒有阻止事情的降臨,言書越看他,“能入夢,但老爺子身體有些弱,可能成功的幾率比失敗要小。”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望他,見他擰了下眉,手指微微蜷縮着。
他問,“差多少?”
言書越回答,“兩成。”
倘若成功的概率是四成,那麼失敗就要占六成,已經是不小的比例。
男人似乎在猶豫,可猶豫也隻是暫時,他的決定早在請他們之時就已經做好了。
“如果一定要你們入夢呢?”
“在協議的約束下,我們自當盡力而為。”
在行動之前為了規避風險,他們會和委托者簽署協議,畢竟失敗與成功僅在一息之間。
他們不是神,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本就是拿人錢财做事,談好價格與風險,做事才有保障。
一咬牙,夏傳做了最後的拍闆,“好,我就信你的盡力而為,明天入夢,到時還請言小姐一定要将我爺爺喚醒。”
盡力,不等于一定能做到。
言書越沒有回話,顧扶音遞來協議,垂眸仔細看過後遞給夏傳,“還請夏先生應下承諾,簽了這協議。”
草草看了眼便簽上自己的名字,正準備開口,放口袋裡的手機響起,看了眼直接挂掉。
夏傳擡頭望過來時,言書越移開目光,她看見了,是夏邑禾的名字。
“夏先生,我們要進老爺子夢裡查看情況,之前讓您準備的東西呢?可以拿上來了。”顧扶音問他。
視線從言書越身上移走,落在她身上,看着他眼底跳動的神情,壓下心裡的不愉悅。
“哦,好,我馬上讓人安排。”
他喚着下人,将買的東西拿過來,等候的時間有意無意來找言書越說話,這心思都寫臉上了。
“言小姐,東西都備齊了,你看你要怎麼做?”
“還請夏先生先出去,留我們兩個人在這裡就行了。”
夏傳“啊”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用咳嗽緩釋尴尬,清了清嗓子,望了顧扶音一眼,說:“那便麻煩兩位了。”
他離開的時候一張臉上寫滿了情緒。
輕輕掰開老人的眼皮,看着他的瞳孔,有些奇異的灰色,不明顯。
“要是讓北衾知道,她那火爆的性子還真不知壓不壓得住。”
要是做些什麼對她自己不好的事,例如,弄斷夏傳的胳膊或是腿,再不濟一兩根手指也是有可能的,她又得找人說情去了。
崔北衾有着如同獅子般強烈的領地意識,她的所有物哪怕是一根發絲,都不允許被人染指,何況是顧扶音。
“她不會再這麼做。”顧扶音整理着手裡的材料,看了眼老人的床旁心電圖。
“調試好了嗎?”言書越直起身,看着顧扶音手裡的連接器。
使用它們的目的在于穩定沉睡者的狀态和監視入夢師身體情況,至于入夢,他們自然有自己專門的方法。
“好了。”
言書越看着她手裡的東西,手落在老人後腦勺,微微擡着頭,帶上主設備。
輕紮一下指尖,擠出滴鮮血落進儀器,看它流轉直到完整的一圈。
棉簽按壓手指,言書越瞧了眼顧扶音手裡的數據闆,問她,“能進去了嗎?”
“嗯,可以了。”顧扶音擡手把設備遞給她。
棉簽扔進垃圾桶,接過她遞來的另一個頭環式設備戴好,躺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随着針尖的刺入,頭皮一陣發麻,她的意識正在慢慢朝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意識流轉是件很痛苦的,感受針尖緩慢刺入頭皮的痛,很難受。
眼前變換了景象,先是亮眼的白,過一會兒又是抹眼的黑,再是灰,一片深不見遠的灰色。
擡頭望去,這裡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雲,四周空寂的隻有她自己。
突然,不遠處出現一抹刺眼的光,似乎在招手讓她靠近。
言書越知道,進夢陣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