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沒有活到冬天來臨的那一日,沒能看到冬夜裡的星星是什麼樣子。
陌離在深秋的最後一個晚上闖進了他的寝殿,不顧陌淺的哭求,發了狂似地舉起關着鳥兒的籠子在牆上猛砸。
華麗的鳥籠在一次次的撞擊下分崩離析,鳥兒發出驚恐的叫聲,被陌離砸得渾身是血。
直到它逐漸沒了聲音,氣息奄奄地倒在血泊之中,陌離才滿意地停了下來。
鳥兒的血濺在破碎的籠子上,也濺在了陌離的衣衫上,他轉過身注視着同樣癱倒在地的陌淺,用染血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龐。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他用陌淺的臉揩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語氣裡滿是嘲諷:“有時候連我都會覺得你可憐,你跟這個被關在籠子裡的鳥有什麼區别?”
那晚陌離打碎了華麗的鳥籠,也打碎了陌淺心中最後的幻想。
他不再對這個父親抱有任何的期待,他從此明白在陌離漫長而又痛苦的生活中,自己是被他用來折磨取樂的玩物。
雖然他并不十分明白父親對自己的恨意到底來自哪裡。
也許是他那個忤逆了陌離的母親。
也許是因為他所繼承的後神血脈。
亦或者其實并不為了什麼,陌離就隻是單純的以折磨他為樂。
但這些都無所謂。
陌淺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血泊中的鳥兒。
它潔白的羽毛全都被血染紅了。
他告訴自己,一切都無所謂,不管真相是什麼,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從此陌離與他隻有一種關系,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見到陌淺徹底呆滞在了原地,無論什麼羞辱他的話語都無激起他的反應,陌離終于百無聊賴地站起身來,踩了血泊中的鳥兒一腳,輕蔑地笑了一笑。
“希望你比它頑強些,這麼容易就死了,可沒什麼意思。”
撂下這句話,他關上了寝殿的大門。
下一秒陌淺連滾帶爬地沖向鳥兒,撿起氣息奄奄的它。
鳥兒在他的懷中緩了許久,然後費力地擡起頭來,原本漂亮如星辰的眼眸也染上了血色。
“你沒有死。”陌淺欣喜地望着它,抱着它跌跌撞撞地來到窗前:“那你走吧,快點離開這裡,千萬不能讓他發現你還活着……快點,快走啊……”
鳥兒的血順着陌淺的手流了一地,它好似聽懂了陌淺的話語,仰起頭沙啞地叫了一聲,然後踉跄着在窗台上站起身來。
見它站了起來,陌淺連忙将窗戶開到最大。
“快走……快走……”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将鳥兒推向于他而言遙不可及的廣闊天空。
鳥兒無數次耷拉下腦袋,卻又無數次倔強地昂起頭,最後終于顫顫巍巍地扇動起翅膀,飛進無邊的夜色裡。
陌淺緊盯着鳥兒離開的背影,望着它時而高時而低地往東海之外飛去,在它最後一次用力揮舞殘損的翅膀往天上飛,卻最終失去力氣墜入海面之後,他的心也徹底沉了下去。
那個被他用心照顧的鳥兒沒能活過最後一個秋天。
從那之後他便生出了逃離這個地方的想法,開始一次又一次地計劃着逃跑的路線,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被陌離戲弄于股掌之間。
如今在他早已沒了逃跑的心思時,千歌卻突然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望着法陣中那隻黑黢黢的鳥,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所以,到底該怎麼在不被陌離發現的情況下解決她要吃飯喝水這個問題?
思索許久後他做下決定。
他決定去偷。
海上仙宮中的人員不少,除了陌淺與陌離不需要進食外,其餘的人每日都需要喝水吃飯。
因此仙宮中其實是設有廚房的,隻是以前陌淺從來不會涉足而已。
換一個思路去想,不需要進食的陌離大概率也不會踏足廚房。
所以那裡雖然人多,卻反而是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随着年歲的增長,陌淺體内的神力也越來越強,若隻是隐蔽身形屏蔽氣息去廚房偷一些吃食,對于他來說還是不難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他每次都能很順利地取到食物。
隻是沒有想到,給他制造難題的不是海上仙宮的那些守衛,而是被他保護在法陣中的那隻鳥。
那隻鳥……
她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