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府,歲安苑内,屋中各個角落都燃着炭盆,雪透過窗紙映得屋中亮堂。
“二小姐,這雪一時半會怕是不會停了,三皇子還站在那裡。”
屋檐下,丫鬟支支吾吾的聲音傳來。
沈榮冷聲道:“讓他滾。”
丫鬟低垂着頭不敢動,沈榮壓着怒氣,沉聲道:“就說郡主未醒,不見客。”
沈榮說罷,擡手掀起厚重的門簾一角,極快進了門。
她站在門口處的炭盆旁,屋中地龍燒得很旺,沈榮沾了雪的發間毛領處頓時浸濕了一片。
等到身上的寒氣都散了,她才輕手輕腳地搬了張凳子坐在沈甯禾對面。
看着沈甯禾的模樣,沈榮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宮裡早已派來好幾個老太醫,都對沈榮搖頭:“郡主此番落水,讓之前十五年的将養都白費,恐怕,活不過二十了。”
沈榮強忍住出去與顧璟玉石俱焚的想法,靜靜守着沈甯禾。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知許端着藥從門外走進來,眼角還挂着淚痕,對着沈榮行禮:“二小姐。”
沈榮點頭,從知許手中接過藥碗。
苦藥味在口腔中彌漫,沈甯禾即便在昏迷中也下意識側過頭。
“郡主?郡主您醒了?”
知許的嗓音帶着哭腔,讓沈甯禾的意識漸漸清醒。
睜開眼,右腿小腿上的痛讓沈甯禾皺眉輕嘶一聲。
沈榮扶着沈甯禾慢慢坐起來,又拿了個軟枕放在沈甯禾背後讓她靠着。
沈甯禾看清沈榮的臉,一時連口中的苦味都忘在腦後:“你,怎麼回來了?”
沈榮繼續給她喂藥:“做了個夢。”
沈甯禾從沈榮手裡拿過藥碗,一口喝淨,又從知許手中抓了兩顆蜜餞塞進嘴裡。
這才含糊問道:“你一聲不吭從定北城跑回來,隻是為了一個夢?”
沈榮的手微微攥緊,她垂眸遞給沈甯禾一杯溫水:“是。”
沈甯禾不信,但也沒再問。
沈榮有秘密,她也有,沒必要刨根問底。
沈甯禾:“所以,是你救了我?”
沈榮點頭,心中無比慶幸,但凡她晚來一步,後果都無可挽回。
沈甯禾看向自己蓋着被子的腿,書中似乎沒有這個劇情,所以,改變劇情的後果是,她會付出一些代價?比如受傷之類?
知許嗓音悶悶:“太醫說了,郡主的腿得養一個月。”
沈甯禾覺得,比起嫁給顧璟,養一個月腿傷實在算不了什麼。
“養就養吧,這麼多年不也是這麼過的嗎?”
知許眼中又蓄了淚,不想被沈甯禾看到,她端着藥碗跑了出去。
沈甯禾養了半月,勉強能下地走兩步。
可知許不讓她多走,今日她才走了半刻鐘就被知許按在了榻上。
知許:“郡主,風雪齋新送來幾箱書,說都是古籍,奴婢去拿!”
自從她傷了腿,知許就跟頭回當娘似的,什麼都得按着醫書上來。
什麼忌口都是輕的,給她換藥都得掐着點換。
衆人皆知沈甯禾愛看各種古籍遊記,因此沈榮便讓風雪齋四處搜尋,待攢夠了一箱就送來淮安王府。
風雪齋是千金閣的産業,裡頭的紙筆墨硯之類都是頂好的,價錢也是讓尋常人望而卻步的。
知許動作很快,抱來十來本書放在沈甯禾手邊。
沈甯禾随手拿起最上面那本,才翻開,書頁中劃落出一張泛黃的紙。
這紙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沈甯禾将紙打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簾:雲明子于嘉定十九年遊藥王谷所著。
在這字旁還有許多塗抹,沈甯禾将紙拿高了些,透着光隐約能看見“淺薄”、“不傳”、“敬仰”幾個詞。
她将書翻開,一頁一頁地細看起來。
雲明子是城外雲澤山上道觀的道長,道觀在上京城及周圍頗有盛名,香火很旺,她的弟弟沈寂正是雲明子的徒兒。
沈甯禾看向知許:“去請二小姐來。”
不過片刻,沈榮帶着一身汗跟在知許走了進來
沈榮剛從演武場回來,隻穿了身單薄勁裝:“姐姐尋我?”
沈甯禾問:“你可知藥王谷?”
“略有耳聞,曾聽沈寂說他師父與藥王谷谷主之間頗有淵源。”沈榮疑惑:“姐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甯禾道:“過幾日就是除夕,今年恰好你在,我們一起去陪他過年如何?”
雲明子在時,沈寂是可以下山的,但雲明子五年前雲遊去了,走前給沈寂算了一卦,讓沈寂不可下山。
沈榮當然沒意見,顧璟吵着要見沈甯禾,說什麼關心,虛僞至極。
皇子不能打也不能罵,沈榮正愁不知怎麼擺脫顧璟,雲澤山上的道觀在半山腰,沈寂和雲明子的住所在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