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擡手摸着自己眼睛上的白布條，語氣中是絕對的自信。

看着沈寂的背影，江厭靠着銀杏樹沉思片刻。

如果他在今天晚上，突然告訴沈甯禾，她唯一一個在上京城，并且是個瞎子的才十四歲的弟弟要為她下揚州尋神醫，沈甯禾會怎樣？

江厭覺得，他大概會被沈甯禾讨厭。

這不行，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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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澤山上的年夜飯，一般都是知許下廚。

知許心思細膩，平日最愛搗鼓藥膳，性子溫吞。

因着從前沈甯禾的藥被人動過手腳，知許便硬生生學了一身醫術出來。

沈甯禾現在吃的藥都是知許自己開方抓藥，每一個步驟的親力親為。

知許忙了一下午，天剛擦黑就将飯菜都擺上了桌。

沈甯禾來時，江厭幾人都已經坐好。

知許本想下去小廚房跟其他下人一起吃，卻被沈寂和謝元洲拉住，坐在沈甯禾身邊，顯得有些拘謹。

謝元洲一如既往地和沈寂笑鬧，屋中很熱鬧。

但沈甯禾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下意識看向江厭。

江厭沒敢跟沈甯禾對視，夾起一筷子雞肉放進謝元洲碗裡。

“好好補補。”

謝元洲悄悄瞥了眼沈甯禾，絲毫不配合江厭：“頭兒！甯禾妹妹才要好好補補呢！”

江厭面色如常，桌下的腳已經狠狠踩在了謝元洲腳背上。

“知許特意給郡主炖了雞湯，算是藥膳。”

這話是對沈甯禾說的，江厭知道逃不過，幹脆一口氣說完。

“對了，聽聞藥王谷的少谷主已經出谷，隻有完成了她師父，也就是谷主的考驗後才能回去。”

江厭腳上加了幾分力氣：“沈寂的眼睛，這位神醫或許有辦法治，神醫行蹤不定，沈寂隻能今夜就出發，去尋神醫。”

将話說完，江厭看向沈甯禾。

沈甯禾夾菜的手絲毫不抖，像是江厭說的隻是今晚月色很美一樣。

謝元洲覺得自己的腳要廢了，又不敢喊，憋得臉有些紅。

屋中隻剩下沈甯禾和沈寂碗筷碰撞的聲音。

見江厭欲言又止，沈甯禾無奈擱下筷子：“隻是去尋神醫，又不是什麼壞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江厭故作鎮定，往嘴裡塞了一口肉，胡亂答道：“頭一回過除夕，是有些緊張。”

謝元洲一時沒顧上腳上的痛，瞪大雙眼。

他怎麼覺着，他家頭兒是在...撒嬌？？！！

沈甯禾和沈寂一下子都覺得嘴裡的飯菜不香了。

沈寂：我讓江厭來背鍋，是不是有那麼一點不太好？

沈甯禾：反派大佬都有一個悲慘童年，果然沒錯，劇情改一點是改，這重要角色的，也改改怎麼了！

江厭看着幾人的神色變化，正想開口。

沈甯禾：“沒事，下次我過節肯定叫你一起。”

江厭剛到嘴邊的“以後不過了”又咽了回去。

“好。”

這頓年夜飯吃得很快，沈寂的手搭在謝元洲手臂上，伴着上京城耀眼的煙花下了山。

沈甯禾目送他們離開，書中沈寂的眼睛并沒問題，她穿書那年，沈寂的眼睛莫名瞎了。

她不是沒有将這件事與自己的到來聯系在一起過，但并無線索頭緒。

沈寂騙人的技術太拙劣，但神醫一事應該是真的。

沈甯禾想，沈寂大概是為她去尋這神醫的。

她也沒拆穿，隻在離别時對沈寂和謝元洲道：“一路平安。”

言下之意，神醫找不找得到無所謂，你們要平安歸來。

沈寂和謝元洲走的匆忙，隻帶走了幾壇沈寂自己釀的屠蘇酒。

晚上山頂風大，沈甯禾直接去了專門祈福的小院。

小院在山崖旁，從正屋後的窗口往外望剛好能看見上京城的繁華。

山上沒挂紅燈籠這些，一是沈寂不喜歡紅色，二是那年除夕，淮安王與王妃遠赴定北城，小時候沈甯禾看見會觸景生情，後來也就習慣了不挂。

江厭沒去送沈寂和謝元洲，早早來了這個小院。

還搬了一壇屠蘇酒放在屋裡，怕沈甯禾冷，屋裡多加了兩個炭盆。

江厭見沈甯禾進來，将不對着桌子的窗縫打開一些。

“郡主，若是覺得冷便和我說，那日那件大氅我拿來了。”

沈甯禾走到他身邊坐下：“嗯。”

燭光下，沈甯禾竟恍惚間覺得，江厭無論聲音還是容貌，都透着股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