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禾淺笑着點了點頭:“若能讀得萬卷書,再行一行萬裡路也是好的。”
小書童十分自來熟,一路上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底兒全交代了出來。
沈甯禾也是有些無奈,道:“下回再見了陌生人,可别把自己賣了個底朝天。”
小書童驕傲地一哼聲:“也就是今日見了郡主,往日見了旁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的,我可從不這般好說話。”
沈甯禾附和着點了點頭:“你怎麼也認得我?”
小書童道:“我雖自幼在朝溪書院長大,日日見的都是讀書人,可也是十分敬仰淮安王的,我大周的讀書人再多,可若是沒有将軍,那也是不能讓百姓安定的。”
沈甯禾聞言不由得多看了這小書童兩眼:“你不也是讀書人?”
小書童卻搖頭:“要我說,院長和薛先生那般人物才叫讀書人呢!”
“若是按你這麼算,這世上能有幾個讀書人?”沈甯禾也笑了,語氣松快了些。
小書童帶着沈甯禾走到一處極雅緻的院落前,還未進門,沈甯禾就聽見了一道洪亮的...罵聲。
“小兔崽子!老夫不就是悔了十來回棋嗎?怎麼就不陪老夫下了?老夫可也算是你的太師祖!嘿,你還真敢走是吧,行,我待會就去和你爹告狀!”
沈甯禾默默頓住腳步,看向小書童,使了個眼色:要不我們轉一圈再回來?
小書童卻直接繞到了沈甯禾身後:“走走走,院長這裡沒那麼多規矩,咱們直接進去就是!”
沈甯禾很想說,這不是規矩不規矩的事,她是怕院長尴尬。
畢竟是世人眼中高深莫測的大家,方才說的那番話竟跟個賴皮小子一般。
隻是她被小書童推着,也不好再說什麼,有些忐忑地進了院子。
院子中種着許多蘭花,都照料地很好,在院門右側,是一處涼亭,裡頭正坐着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人須發皆白,身量高大,瞧着十分健碩,而少年一襲粗布麻衣,上頭還帶着幾個補丁,身形清瘦單薄,不過身量比起老人也差不多。
少年早已注意到沈甯禾,對着老人輕咳一聲:“院長,您的客人來了。”
老人渾不在意道:“那你也别想跑,今日這局棋你定要陪我下完。”
少年微微皺了皺眉:“院長,您與客人...”
“大老爺們怎麼總愛磨磨唧唧的?”院長将手中棋子一扔,對着走過來的沈甯禾招了招手:“來,你就是甯禾丫頭吧?”
沈甯禾也不用小書童推她了,急忙快走幾步到了院長跟前:“沈甯禾見過院長。”
院長撇撇嘴:“我這裡沒上京城那麼多規矩,下次再來别行禮,否則我要把你趕出去的。”
“是,”沈甯禾自然沒意見,她規矩學得是好,但能不行禮來行禮去的,她自然更樂意。
她看向一旁立如青松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面容俊逸,可身上總帶着幾分愁緒。
沈甯禾還是對這少年行了平輩禮,似乎并沒看見少年身上的衣衫一般。
少年先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要給沈甯禾回禮。
“行了,你們小輩要講規矩也就罷了,但是這輩分也錯了啊。”
沈甯禾茫然地看向院長:“什麼輩分?”
院長對着少年冷哼一聲:“不是要走?我剛好瞧着你也煩了,滾滾滾,别在這礙老夫的眼!”
少年這時卻不急着走了:“學生也想聽聽是什麼輩分?”
院長先叫了沈甯禾坐下:“你身子不好,現在晌午可熱着呢,若你病了,薛小子可要找我麻煩的!”
沈甯禾知道自己的身子,便也不推辭:“多謝院長,算起來,我該喚您一聲...師祖?”
院長聽見這聲“師祖”,心中對薛正則的氣又少了大半。
他瞧着沈甯禾是越看越滿意,從身上摸了摸,但卻連能算做“薄禮”的東西都沒摸出來。
“師祖也沒什麼能送你的見面禮,”院長輕咳一聲,看向一旁的少年:“來,給你...給你小師叔磕個頭!”
此話一出,不僅是少年愣住了,沈甯禾也愣住了。
“小師叔?”
“小師叔?!”
沈甯禾腦子轉得飛快,她大師兄還沒成婚就死了,二師姐也終身未嫁,那就隻剩下一個三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