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甯禾正準備睡覺,窗外一道許久沒聽見的聲音低聲喚她:“甯甯。”
不等她回應,顧璟熟練地翻窗進來:“甯甯,跟我走。”
“跟你走?”沈甯禾面無表情道:“去哪?”
“上京守不住了,先往南方退,”顧璟語氣中帶着幾分懇求:“跟我走,否則你會死的,你大哥...聽說如今的北漠王揚言,要殺盡沈家血脈。”
“你的将士為國捐軀,身為君王,你卻要臨陣脫逃嗎?”
顧璟被這一問定住了手腳,但很快轉移了話題:“來不及了,你先跟我走。”
沈甯禾一把甩開顧璟的手,“就算要逃,陛下不也該帶着皇後一起嗎?”
“她現在可是在給你生孩子,你要留她一人在這?”
顧璟不語,但沈甯禾卻看出來了。
姜舒窈是姜家這一輩教養最好的女孩,從前世她和姜舒窈的相處中也不難看出來,姜舒窈是一個表面順從柔婉實則性子十分剛強的女孩。
更何況姜舒窈現在身為皇後,即便國破,也絕不會棄城而逃。
像是為了逃避這個話題一般,顧璟側頭道:“你辭去帝師一職,又傳信給淮安王自請族譜除名,都是為了什麼?”
“甯甯,無論你想做什麼,以你現在的身體,都是天方夜譚。”
沈甯禾擡手撫上自己的臉,易容的效果還沒過,憑着這張臉,和凝珏給她的一日丸,在跟着顧璟逃命的路上殺顧璟并不難,也不會有人聯想到淮安王府。
顧璟見沈甯禾動搖,心中愈發欣喜,“甯甯,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沈甯禾被他抱了起來,走出門她才看見被迷暈的知許,她早已經燒了知許的賣身契,戶籍身份也已經辦好。
或許是天太黑,沈甯禾沒看見知許眼角劃落的淚。
郡主,一定要保重。
知許知道沈甯禾一定要親手殺了顧璟,而顧璟不過是将計就計。
先将沈甯禾帶走,換血之後他任由沈甯禾千刀萬剮都心甘情願,總之他絕不能再讓沈甯禾死在他面前。
不少大臣跟着顧璟的車隊連夜離開了上京城,等城裡的百姓知道這事時,整個皇宮都已經空空蕩蕩四門緊閉。
無數人因為慌亂茫然地在大街上遊蕩,而皇後的寝殿中,僅剩的宮女還緊張地不停來回穿梭。
姜舒窈的孩子本是懷不上的,她傷了身子,顧璟又中過毒,如今好不容易熬到這時候又受了驚吓。
君亭晚并沒有接生的經驗,隻是不停地給姜舒窈紮針以保持她的體力和清醒。
一盆盆血水不停往外倒,姜舒窈早已大汗淋漓,她拽着君亭晚的衣服懇求:“神醫,我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君亭晚胡亂點頭,“聽我的,你們都會沒事。”
姜舒窈瞧着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她口中不停地說着什麼,君亭晚聽不清楚便湊到她跟前。
“孩子...我的孩子...”
上一世,君亭晚是被逼着為姜舒窈診治,雖然姜舒窈待她極客氣,可她當時急着給姜舒窈治好去找沈甯禾,因此對姜舒窈并沒有過多關注。
在聽聞姜舒窈帶着肚子裡的孩子殉國時,君亭晚隻覺得這人雖有些傻,卻也忠烈。
到如今,這兩人的命都挂在她身上時,看着姜舒窈如此情形,君亭晚還是沒忍住心疼了一瞬。
生為大家世族的女兒,琴棋書畫詩書禮儀要樣樣精通,而努力這一切都是為了家族榮辱興衰,進宮為後聽起來風光,但若所嫁之人是個危急關頭抛妻棄子逃走的呢?
如果說一開始君亭晚隻是應沈甯禾所求而來,那麼現在,她倒願意為了姜舒窈拼一把。
因為受了驚吓,姜舒窈這一胎原本也不大好,君亭晚用盡辦法最後也不能保下兩個。
看着已經暈過去不知多少次的姜舒窈,君亭晚無奈吩咐道:“去取最後一碗湯藥來。”
最後一碗藥下去,君亭晚吊住姜舒窈的命,再準備将死胎取出來。
宮女急忙去了,将藥碗端來時手不停地顫抖。
“神醫,求您再想想其他法子吧,我們娘娘為了這個孩子受盡了折磨,不僅害口嘔吐十分嚴重,從二個月後更是沒睡過一個整覺...奴婢求您救救娘娘和她的孩子...她真的是個很好的皇後!”
宮女不停哭訴着,她也是這滿殿宮女中不肯跟着陛下離開的人之一,皇後從不苛責她們,她自進宮便在最苦最累的地方輪着做了個遍,半年前她受不了被欺辱的日子想一死了之,是皇後勸住了她,帶她回了鳳儀宮。
君亭晚也早已渾身冷汗,可如今别無他法。
床上,姜舒窈虛弱地睜開雙眼,看見宮女手中的湯藥,她突然反應過來般大叫起來。
“不要!神醫我求你!不要管我,一定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君亭晚擰眉:“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為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值得嗎?”
“更何況你若死了,你的孩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