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笑紅塵此時已經不想再顧及先前的問題,也無意為昭昭解惑了,隻是涼涼地道,“王冬,你真是沒有規矩。”
王冬立馬看向笑紅塵。他松開了手,這會兒望向他,目光如炬,粉藍雙眸燦若明火,他哼了一聲,道:“真不好意思,我們倆是青梅竹馬,不分彼此,從小就這麼過來的。”
笑紅塵不屑一顧:“是嗎?青梅竹馬,就可以罔顧女男防備?我是她的未昏夫,也未有過此等失儀舉動。”
夢紅塵終于不能再站在旁邊當啞巴了,她和昭昭對視了一眼,四目相對,都從中品味出幾分無奈與絕望。她們一個拉開長兄,一個拉開竹馬,好生權威,不外乎和平萬歲、大家都是朋友、别這樣計較。
什麼朋友。兩位郎君堪稱心有靈犀地想道,朋友之妻不可妻,哪有當朋友的情敵?
這兩年來,她們都養成了和稀泥的壞習慣。說來都是歎息與眼淚。
他們不願再跟彼此計較,紛紛氣鼓鼓地改道去各自的教室。
就這樣又相纏互鬥了将近一年,交換終于結束。
昭昭是笑紅塵的未昏妻,她們也算是朋友,于情于理,她都該為他餞行。
“别搞得這樣聲勢浩大,還設什麼酒席?搖光娘子把史萊克學院當成敬武王府了麼。”
即便面臨别離,笑紅塵的語氣與神态也一如往昔,不見軟弱。他還是這樣驕矜、高傲,永遠高高在上地昂起脖頸,背脊筆挺。
三足金蟾是難得的神獸血脈,她卻總錯覺他更像是一隻高傲的潔白天鵝。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也能算作一個很好的朋友。
王冬沒有送笑紅塵,而夢紅塵先一步離開,她們是雙生子,心中自然知曉兄長即便面上不顯,胸中也多有怅然愁情。她為她們留出了充足的告别空間。
昭昭與笑紅塵說了會兒閑話,神情非常随意,看起來沒有半分不舍之意。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笑紅塵是回國了,不是死了,她們依舊可以通信往來,也将會重逢于下一年的鬥魂大賽。
那些離别心碎,支離楊柳,其實隻在笑紅塵心中。他望着她不變的神情,不起風波的眼睛,忽然很想在湖心投入一顆巨石,激皺她的所有平靜。
“……總之,我們明年再見,替我向明德堂主問好。”昭昭還在那兒無知無覺地道。
他忽然撲上前來,義無反顧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她沒有設防,隻來得及按住郎君的肩膀,視線模糊交替之間,竟錯覺有淚如斷線寶珠,極快地滾過他的臉龐。
她看着他,似乎無奈地笑了一下,輕聲道:“郎君何故再故作深情呢?”
今日已非彼時,此刻也非昨日,四年前他故意暧昧相稱,心中滿是惡劣與不屑,今時今日,卻都化作了真心實意的愛慕真情,而她全然不知,隻當是他再度作弄。
他卻在寡淡的靜默之中紅了眼眶,仿佛過了很久,才聽見他隐忍的嗓音。笑紅塵擠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笑,低低地說:“你又焉知我不是真心實意……不是真誠相待呢?”
一切隻因他是她的過客,她是他的定格。他隻是她龐大璀璨的人生中小小的一寸筆墨,如同一滴稍縱即逝落入池中的雨露,一個無痕的過客。
風雨飄搖,她卻隻看到他晶瑩的眼淚。碎裂的琉璃化作那一滴淚,緩緩地沒過了臉頰,浸潤了淡色的嘴唇。
昭昭感到莫名其妙。她不擅長應付男人,更不擅長剖析他們敏感脆弱的心腸,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最後無言地看了笑紅塵一眼,轉身離去了。
她的轉身帶起一陣薄薄蕭風,吹皺心湖,眼淚磨紅眼尾,偏她不看,偏她不知,偏她不解其意,不覺深情。
那些少男心事,那些紅塵無情……笑郎的相思、他的芳心,都在這滴淚、都在這個吻裡了。
那些風雨飄搖、藍顔蕭蕭,聒碎相思……負盡芳心。
後來再想,當屬夜半輾轉思量久,總覺得他好像應該恨她。……然而愛又仿佛比恨多得多。
即便再不容情,再鐵面無私,也合該為此動容片刻。就如這一滴淚、這一個吻,也不過是為了奢求她哪怕一瞬的真情與動容。
但她不會回頭。這個人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不會為他停留。
他目送她離開,忽然覺得這是天意。
海棠無情落花,驚碎簾下春夢。
一個身影靜默地從樹後走出,久久地凝望前方,無聲無言,無神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