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鄙視:“名震四方有何用,誰家清白的女子會嫁給一個罪犯,叛國的人死一百次都不夠。”
“宋家旁人也便罷了,這宋家大小姐可是當今禦史大人的親外甥女,從小便在禦史府長大,平日寵的緊,即便日後她不與少将軍成婚,劉禦史也斷不會讓她嫁個次的郎胥。”
“這劉禦史舍得讓自己外孫女去幽州那種鬼地方嗎。”
“我看這婚事多半不會成。”
銀環兩三步走到宋音旁,眉心壓滿愁容:“少将軍若是回京,那大小姐豈不是要履行當年之事。”
“可幽州那樣冷的地方。”
大小姐如今身子孱弱,一到冬日便容易得風寒,怎麼能受得了,這豈不跟送死無異。
徐少将軍是宋音八歲時定下的親事,宋音雖隻見過他兩面卻印象深刻。
隻因那人天生一副好面孔,性情張揚且吟的一口好詩,皇家獵場上他曾一舉奪魁,名聲大噪。
當時,幾乎全城的适齡女子結親時都會先想到他,就連主動攀親的官員也不在少數。
宋音年紀雖小,卻也在閨閣中聽到過他的名諱。
初見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身姿挺拔,五官俊逸,狹長的雙眸深邃又多情。
與長輩交談頭頭是道,惹得長輩們連連誇贊。
他又偏愛穿狂野的紅色錦袍,惹眼又張揚。
路過她面前時随手折了院裡盛開的梅花贈予她。
那日她才知道,他是徐老将軍的獨子徐之錫,是京城人人稱贊少年将軍。
而他之所以來禦史府是要與她議親。
當時的宋音年紀雖小卻十分震驚,足緩了好一會兒神。
她自幼便欽佩保家為國的徐老将軍,連着對徐之錫也有兩分好感。
知道與他定親時,她并不反感,即便現在想起來,她也是不反感的,哪怕他已落了罪。
兩人定親後幾乎沒見過面,仿佛隻挂了名号,而她卻總能在閨閣中聽到他的事迹。
彼時,她的小院裡卻總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
後來再見他已是兩年後,當時将軍府出了大變故,據說是刑部搜集了徐老将軍府與外賊勾結的證據,且已呈給聖上。
此事不久,他便孤身來了禦史府,那時的他變化極大,滿臉滄桑,下巴還帶着青色的胡渣,穿着墨色錦袍,十分狼狽。
見到她後,他緘默良久,盯着她久久不說話。
宋音也有些局促。
那次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彼時他已十三歲:“宋音,日後我若僥幸回京便遵守娶你的諾言。”
宋音年紀小,尚不懂這些,聽到這話似懂非懂的點了頭。
他扯唇笑笑,擡起的手僵在空中久久不落。
宋音好奇的看他一眼,踮着腳尖,主動把腦殼湊了上去,柔軟的發絲觸碰到手心的那一刻,徐之錫一愣,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铮”的一聲斷了。
他伸手彈了她的腦袋:“罷了,你年紀尚小,與你說這些,你許是聽不懂。”
說完這句話,他便走了。
之後,将軍府上下落獄,她便在沒見過他。
後來聽外祖父說他們一家上下都被貶去了幽州。
而他的母親跟祖母在去幽州的路上相繼去世了。
從那以後,誇贊的話一夕之間都轉變成了嘲諷與咒罵。
宋音隐隐回神,街上依舊熱鬧,不論是吃食還是衣裳全是時興的新玩意,花樣比着往年多了不少,據說是幽州一帶百姓的風俗,在東京刮起了熱風。
這些東西都不便宜,據說是馬車一路運輸來的,加上人力物力自然就水漲船高。
東京富饒,百姓安居樂業,平日除了日常開銷還能多出來些銀兩拿來消遣,新奇的小玩意也是其中之一。
宋音剛回宋家,茶水還未送到嘴邊,霍氏那邊就譴人來問情況了。
來人是宋瑩身邊的貼身丫鬟,名喚甯春,從小便跟宋瑩一同長大,據說是霍氏老家那邊的,宋瑩來東京沒多久,她便也跟着來了。
還真是享了福都不忘記鄉下的姐妹。
宋音擡眸掃了她一眼,頭上的花钗沒了。
是心虛藏起來了。
甯春随意行了個禮,禮節實在說不上多标準,可以說就是做個樣子。
她不鹹不淡道:“大小姐,霍姨娘讓奴婢前來問問大小姐劉太醫那事辦的如何了。”
宋音放下抿了一口的茶盞,故作加重了語氣:“雖說這劉太醫這幾日為了太醫院的事忙的不可開交,但看在外祖父的面上,還是決定來上一來,而這時間呢……”
她停頓一下,又道:“就定在了後日,玉賢樓碰面。”
玉賢樓,甯春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