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仍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華婉甯便想着從他身側的空隙擠出去。
可還沒挨到他的胳膊,那人卻忽然将她攬進懷裡,頭頂一團黑影壓下來,帶着令人豈料不及的溫度。
“唔···”
唇瓣溫熱的觸碰,令二人都晃晃一怔。
桑青野頭一回做這事,生澀慌張又不得要領,全憑力氣大,緊緊把人壓在懷裡。
女人和男人的身子是完全不同的,一個像石頭,一個像棉花。
貼在一起時又叫人心尖麻麻,好似有萬千白蟻撓身。
不知過了多久,華婉甯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覺得頭昏腦脹。他熾熱的胸膛緊緊壓着自己,碩大的掌心托着自己的後腦,二人之間幾乎沒有多餘的空間,她推不動又掙不開,又氣又急,她隻能以嗚嗚咽咽的啜泣聲來表示抗議。
臉頰處有溫熱的液體劃過,桑青野這才回神,低頭退開一些。
隻見阿甯一雙美眸盛滿了怒氣,晶瑩的淚珠挂在眼角,此情此景,桑青野瞬間就後悔了。
“啪!”清脆又利落的巴掌落在他臉上,。
若不是空間太小,華婉甯還想再大力一些,好打醒這個莽漢!
她努力平複當下淩亂的思緒,狹小的空間裡卻盡是兩人起伏的呼吸。
“對不住。”唇上還殘留着她清甜的味道,此刻的心境卻已經是天壤之别,桑青野生平頭一次被女人扇巴掌,心中五味雜陳。
他低頭重複了一遍:“對不住。”
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怎麼能做出這樣的行徑?
他癡癡地望着眼前這張瑰麗明豔的臉龐,心中漸漸生出苦澀之感。
自始至終,自己對她都一無所知,不知她來自哪裡,不知她年歲幾何,亦不知她的喜惡,甚至就連阿甯這個名字,想必也是假的。
她從來都不屬于這裡,更不曾有一丁點,屬于自己。
而他,卻已經傻傻的動了心。
在每一個恍惚的瞬間,他居然真的以為,她是自己的妻子。
他猛然想起阿甯那一身火紅嫁衣,對啊,她明明是别人的新娘,是别人的妻······自己怎麼能?怎麼敢?如此待她?
桑青野在心中不停地唾罵自己,他自小謹遵伯父教誨,要行忠義之事,做清白之人,絕不可以步桑家水匪的後路,可如今,自己又在做什麼?他在強迫一個被搶來的女子,這樣的行為,與匪徒有什麼區别?
桑青野,你自诩忠厚,卻不過爾爾,心中的自嘲如同海浪一陣高過一陣,自責與潰敗之感徹底淹沒了他。
“我方才失去理智,冒犯了你,真的對不住。”
他低下頭不敢看她,她那麼好,宛若天上皎皎星月,純淨無瑕;而自己,就是深潭中的泥巴,混沌難纏。
面對他忽然而來的忏悔,華婉甯隻能緊緊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這一刻的桑青野,令她感到害怕。
曾經,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在這個陌生的青城寨中,他始終保護自己,在有限的條件中,努力讓她過着最安穩的日子。
他踐行承諾,送自己離開。
自始至終,他都是個忠厚可靠之人,自己也盡可能助他一臂之。
她以為他們之間,應該是有着超乎男女的情誼存在。
可是為何,方才的他要那般?
屈辱,困惑,委屈······一股複雜的情緒占據了華婉甯的心,攪得她不得安甯。
兩行清淚不可抑制潸然跌落,在昏暗的環境中,猶如利箭一般,刺中了桑青野的心。
他好後悔。
屋外雲層翻湧,遮蔽了今夜的星輝,幽深的叢林中吹來涼薄的晚風,直叫人心口發顫。
華婉甯拿着人參從屋裡出來,不遠處的卧房裡還亮着燈,隐隐約約映出陌生女子秀麗的身影。
這一幕,真是諷刺。
她收回目光,自顧自邁步離開,今夜于她而言,真是太糟糕了。
夜裡的山路确實難行。
如今已過了盛夏,白日裡仍然熱氣熏騰,可到了夜裡,山中就顯出幾分涼意。
華婉甯卻還穿着夏日的棉布裙衫,此刻走在半道上亦無辦法可循,隻好頂着風抱着自己纖薄的雙肩疾步前行。
好在走到一半,胡嬸娘從後頭跟了上來。
她是專程去探望孫子濤兒的,眼看六娘子衣着單薄,便從自己的籃子裡取出一件芊羽紅的披風。
二人一路相伴着往桑家大宅走去,倒也不覺得孤單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