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退!”
她的裙擺淩亂,發髻松散,微微揚起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可那雙動人心魄的眸子裡分明寫滿了堅毅果敢,她的聲音低柔卻不怯懦,隐忍又倔強的模樣,令在場男子都驚歎不已。
桑青野握着弓箭的手心微微發熱,他沖她點點頭,電光火石之間,潔白的羽箭擦過她的臉頰,正中桑奎左胸。
一時之間,時空仿佛凝固。
隻有那細碎嫣紅的雪珠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煙火碎屑一樣飛濺而出。
華婉甯隻覺眼前一片猩紅,便雙膝發軟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裡。
孔生快步上前踢開桑奎手中的彎刀,伸手扼住他仍在顫抖的身體。
“原來···是你。”衆人這才知曉,原來孔生是桑青野的安插在桑奎身邊的内應。
全場一陣寂靜。
桑青野低頭察看阿甯的傷勢,見她頸側有幾道輕微的劃痕,足心還在往外滲血,他索性将人打橫抱起。
“豆芽,傳信給外頭的人,将船開進來。”
他一路順着孔生留下的記号追來,沒想到桑奎竟然抓了阿甯,謝天謝地,幸好她沒事,否則桑青野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桑青野将自己的披風蓋在阿甯身上,輕輕替她擋住眉眼。他感覺到她渾身冰涼,便抱起華婉甯往火堆前靠了靠。
桑奎松松垮垮的躺在地上,他的傷口不斷流出粘膩猩紅的液體,口中發出嗚咽的呻吟,目光卻死死地瞪着桑青野。
後者察覺到那充滿仇恨的目光,蓦然開口:“你以為南靖軍真的會接受你?他們本就是背信棄義的叛軍,無非是貪圖你手中的兵器。”
桑青野的聲音冰冷如鐵沒有一絲溫度:“滕布早就知道你手裡沒有解藥,同意給你黃金萬兩不過是緩兵之計。”
桑奎難以置信地瞪着桑青野,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桑青野緊了緊手臂,下意識用側臉貼了貼阿甯的額頭,察覺到她正在發熱,他的面色越發凝重。
“豆芽,去看看船為何還沒到?丙安丙成,你們将人和兵器輕點清楚,都帶回寨子。”
語落,桑青野等不及了,率先抱起華婉甯往石崖水邊走去。
孔生高舉火把緊緊跟在六哥後頭。
微弱的火把在山崖之間穿梭,夜色退去,伴着晨曦的第一道曙光,他們終于登上了船。
桑青野将她安置在船艙内唯一一張矮榻上,她整個人都裹在他寬大的披風下,渾渾噩噩,半夢半醒。
她的足心還在滲血,他手邊沒有止血藥,索性扯下自己的衣擺撕成布條。
阿甯的腳不大,握在手裡又白又嫩,他卻有種如臨大敵之感。
桑青野:“阿甯,我,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先替你包紮。”他笨手笨腳地握住她的腳,将布條一道道産纏繞上去,最後打了一個醜陋的蝴蝶結。
她閉着眼睡得昏昏沉沉,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孔生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六哥,滕布的船在前頭。”
桑青野走出船艙,果然,對面停着一艘船,滕布站在甲闆上正等着自己。
滕布第一句話就是:“桑奎可還活着?”
桑青野看他一眼,卻不回答,反而問:“藥效如何?”
滕布咧嘴一笑:“你們漢人的醫術,果然厲害。我滕布心服口服!”苗寨的孩童吃了桑青野給的藥,病情明顯有所好轉,滕布心懷感謝,自然不再兵戈相見。
桑青野點點頭,不欲多言。
滕布卻還在追問:“你可取了桑奎性命?”
按照滕布的理解,桑奎與桑青野原本就不和,此番罪行累累,桑青野必定會要他性命,自己遭遇桑奎敲詐勒索,險些着了道。恨不得能親自報仇。
桑青野搖了搖頭:“你就那麼恨他?”
滕布知道桑奎沒死,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你為何不斬草除根?”
桑青野望着遠處的水面,心裡着急趕回去:“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再會。”他雙手抱拳向滕布示意。
對面的滕布急忙說道:“上次多謝你替我苗寨排水洩洪,加上這次的恩情,我滕布發誓一定會報答你的。”
桑青野擺擺手想說不必,但轉念又覺得,讓滕布欠自己人情似乎也不好。
“那咱們今日便約定好,從此曲水河你我共有,任何人不可私自劃定界限。”
“一言為定!”
二人隔着河面對視一眼,約定既成,于是開船各奔東西。
此時天氣有些陰沉,桑青野遠遠看了一眼水面。
孔生:“六哥,今日最後哪一箭,你為忽然改了心意?”
孔生看得分明,六哥一開始瞄準的是桑奎的喉心,以他的實力一箭取命簡直輕而易舉。
他不明白為何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