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範明有些意外地看着落座的兩人。

童桐還沒開口。

陳升就半起身，弓着腰伸手主動握手：“範總，我是陳升，童桐選手的臨時經紀人，暫時負責童桐的商業活動溝通。”

“臨時經紀人？”範明握住伸到眼前的手，有些失笑。

陳升這才坐下：“還得看我表現。範總不介意吧？”

“好好好。”範明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兩人看着年紀都不大，範明倒不介意換一個人溝通。

“那咱們就長話短說，之前和童桐承諾，如果她願意簽約京市隊，我們将積極簽約她的隊友，目前姜翼已經同意了我們遞出的合同初稿，就剩簽字了。”

範明将合同遞出，身為中國區負責人，他親自來面談就已經是足夠的誠意，更别提合同裡的諸多條款都有讓步。

他有信心，能簽下童桐。

偏偏，接過合同的是陳升。

現在一臉斯文氣的青年略顯稚嫩地翻閱合同，覺得耽誤了時間，還擡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看得比較慢。”

“沒事沒事，仔細看才對。”範明咂了口茶，擺擺手，身體向後放松地靠着。

可能覺得勝券在握，他直接轉向童桐閑聊起來：“聯賽6月9号就要開始，咱們第一場安排在了13号，對陣大同雲岡，場地在太原理工大學體育館。怎麼樣，狀态能調整好嗎？”

童桐懶洋洋地撐着頭，剛想回答沒問題，卻又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想起進來之前和陳升的對話。

“童桐，你願意給我這次機會，我真的非常開心。但我想和你約定一件事。”

“什麼？”

“待會進去之後，你就當我是你的嘴，無論想說什麼，都讓我來替你說，行嗎？”

童桐無所謂地點頭：“好啊。”

于是當範明問她狀态問題時，童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陳升。

陳升适時擡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拐了個彎：“童桐的狀态好不好，相信人民汽車早就調查好了吧？”

範明一愣，吃了個小癟。

本想借着套話，探出童桐的簽約意向。

沒想到被小年輕反将一軍。

他擺擺手：“是我無聊了，不該打擾你的，别管我，看合同吧。”

陳升笑了笑：“沒事，已經看完了。”

範明點點頭，姿勢還是那副懶散躺靠的樣子，胸有成竹地說：“沒問題咱們就簽個字，簽完了我帶二位去吃最正宗的廣東菜，那裡的……”

“我有幾個問題，想再溝通一下。”陳升打斷了他的話。

被小年輕打斷，範明有些不悅，但因為是帶着誠意來簽人的，童桐是這個賽季京市隊最為重要的拼圖，決不能缺。

範明壓了火氣，笑得和善地說：“有問題就提出來，沒關系的。”

陳升一副青澀新人的模樣，嘴裡卻毫不客氣：“關于肖像權，因為咱們俱樂部并不存在對童桐的培養工作，我們是希望持有100%的。”

範明笑容一僵，剛想開口說什麼，陳升接着繼續了。

“還有出場次數獎金，童桐現在才14歲，出場次數是不能和成年球員對标規定的，希望從90%出場率降低到70%出場率。”

範明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

“配合宣傳這方面，合同寫的非常不嚴謹，什麼叫‘正常的宣傳工作’？這麼模糊的定義，相信您也知道，之後肯定會産生糾紛的，希望咱們明确一下到底要配合什麼宣傳活動，什麼時間，什麼場地，和次數問題。”

範明面無表情地支起身體，安靜地和陳升對視。

商界大佬的凝視，莫名帶着威懾力。

可陳升那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敢，還是支撐着他繼續說下去。

“至于工資方面，咱們寫的是一級運動員的封頂60萬。”陳升不屑地笑了，“但你我都知道，以童桐目前的實力和名氣，加入勉強保級的京市隊，終究是受了些委屈。這話不好放在明面上說，但這工資方面，總不好欺負童桐不懂吧？”

其實工資方面的小伎倆，早已經是業内默認規則。工資帽下，再厲害的球員也拿不到太多工資。

但和實力不匹配的報酬，隻會劣币驅逐良币。那該怎麼留住球員，各俱樂部自然會想出隐形福利寫進合同。

比如說食宿補助，赢球獎金，出場獎金，名次獎金等等。

甚至有傳聞說，在上一年度的乒超聯賽裡，柏明德打一場球賽，就能入賬兩百萬。

這就是頂尖運動員撐場的分量。

偏偏在童桐這份合同裡，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把人當傻子糊弄。

範明見他看出來了，也不再多解釋，甚至還拉下身段自嘲：“我這老頭的小伎倆，在年輕人面前是不管用喽。”

童桐在一旁看着兩人唇槍舌戰，一點也不想承認，如果是她自己來，這合同還真就簽了。

最終，商讨後的結果是，範明歎了口氣，将合同收了回去。

挫敗地說：“我們回去還得再研究研究。”

陳升鎮定自若，将挽起來的襯衫袖子放下。

範明這才看到，在白淨利落的襯衫下，是泛着古銅色的有力肌肉，那股野路子的味道翻湧而出。

久經商戰的老爺子仿佛突然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什麼都不懂，但就是敢拼敢做的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