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根直直挺立,沿莖上去有分枝,全株基本上均有白色的絨毛,葉子呈長圓形或寬卵形,鋸齒狀,頂端則正開着白花黃蕊的舌狀花,白色花瓣細碎錯雜。
這是,飛蓬?
魏平安翻弄着扔上來的野草啞然失笑,這些飛蓬草怎麼混進苎麻堆裡,還長得一樣筆直,要不是上面的花暴露了它們,遠看還真發現不了。
果真就是“蓬生麻中,不扶則直”了。
不過這也是藥材,清熱解毒,消腫止痛,倒是可以摘一些。
想着,魏平安将開花的花序以及一株無花的都摘了一段下來,同時也順手摘了半截苎麻,放進随身攜帶的布袋中。
目光掃過這種上桑麻棉的一大片土地,心中感慨。
勸桑令,勸桑令啊!
其實魏平安也知道,古代桑麻棉是用來織布的,但這上面着實是不會因地制宜嗎,像魏家村,世世代代靠着耕種傳家,有幾戶會自己缫紗織布的?就算有也是别人家的不傳之藝,誰會放出來平白影響自家。
反正魏平安沒聽說魏家村有會這種技藝的,他也是在翻資料庫時看到過部分流程,但太過費時費力,遠不如采藥。
可若是……
若是能把這些全都利用起來那該有多好。
勸桑令,就連魏家村這個小村子都被要求必須種植桑麻棉,整個桐鄉縣,乃至整個州府,那又不知是多少畝了。
隻不過他終究還是太小了,有心無力。
魏平安歎息,随即開口:“阿爺,爹,走了!”
将手中臭艾團成一大把,魏六三帶着魏元仲回到路上,然後連帶着路上的那些一并扔到陰溝裡。
之後三人便離開種着桑麻棉的地裡,繼續向着深山前進。
……
午後。
回到家時,魏平安隻覺得收獲滿滿。
不僅是他的布袋裝滿了,就連他爹的背簍也是堆得滿滿的,直冒尖。
在簡單處理了一番藥草後,魏平安和魏家人在小院内依依不舍良久,又将之前的那兩份默寫湊出來的《三字經》放到一臉抗拒的魏小四手裡,他才跟着他爹重新坐上去縣上的驢車。
驢車上除了魏平安和他爹,就是剛簡單處理過的藥草。
不過他爹在經曆離别前阿爺的言傳後,駕驢車的技術倒是好上一大截,遠不像之前回來時那樣令人難以言表。
驢車上。
魏平安拿出上午辨别的藥材,想着自己先看一遍,然後再去一趟仁和藥堂,看看能不能請人幫忙掌眼,以免自己弄錯。
畢竟這是藥草,還是要重視,否則若是摘成其他的東西,還就是害人了。
隻是一想到要去仁和藥堂,魏平安就想起之前在仁和藥堂那個做算術題的童子,心中憂慮。
之後千萬不要讓他再遇到那位童子少東家,他真的再也不想繼續做算術題了,為什麼要為難他一個文科生。
魏平安歎息,然後繼續看着采摘的藥草。
“咦,臭艾,野海椒,黃花菜,癞子草……”
魏平安将這些都拿了出來,心中的離别悲緒和擔憂頓時消散不少,甚至有些想笑。
好家夥,這是要在異世界給他演一出仙劍三嗎?
這些藥草看着互不相幹,但魏平安卻想起了它們其他的名字。
首先是阿爺亂扔的臭艾,又叫飛蓬;結着黑紫色小果被阿爺稱之為野海椒的是龍葵;花或橙紅或金色的阿爺管它叫黃花菜,又名萱草、紫萱;葉子綠油油皺巴巴像貼在地上的草,阿爺管它叫癞子草,又名雪見草……
很好,頓時耳熟了,甚至還差一味重樓、徐長卿就能湊齊仙三了。
回憶起前世,魏平安笑過之餘卻又是擔憂。
自從他入學之後,前世就好像離他越來越遠,尤其是在他日日夜夜不分時間地練習着繁體字的情況下,如今夜晚入夢每次見到簡體版的文字資料,魏平安都要一陣恍惚。
但魏平安卻不願将其忘卻。
他不願意以後自己隻能在這仍然陌生的世界裡,找尋着一點又一點熟悉的影子,用來充當自己的一點慰藉。
魏平安悄悄扯了幾朵飛蓬草的花,想着曾經少有幾部看完的電視劇中的台詞,将白色的舌狀花瓣揪下來,随風抛出驢車。
“這不是飛蓬,他不會再回來了……”
好老的梗不是嗎?可是魏平安還挺喜歡的。
“平安,在嘀咕什麼呢,一直在那裡歎氣,小時候發愁多以後老得快,别以後變得比你爹我還老了。”
一旁趕驢車的魏元仲聽着自家兒子年紀輕輕就開始歎氣,好奇地問道。
“爹……”
“怎麼了?”
“你趕驢車的技術還是要去找太叔公多練下。”
“!”
第二日,學堂。
魏平安在案桌上艱難翻開書。
不知是不是因為考試兼休假過後的疲憊感,丙班的人大多昏昏沉沉,有氣無力氣,就連魏平安也因為昨日來回奔波,沒有睡好,讀書聲也不似從前那段洪亮。
昨日回到慶玉坊後,已經過了酉時。
因為夜禁的緣故,桐鄉縣上所有商鋪包括仁和藥堂,在酉時左右基本上就關門歇業了,無論魏平安和他爹再怎麼心急火燎,也隻能另尋時間。
又因為早半天周夫子要公布月考名次,于是魏平安打算今日向周夫子告午後的假。
魏平安正思慮着,突兀聽到周夫子的聲音。
“這麼閑,認為考得很好是不是?”
周複拿着戒尺和上次月考的紙張進入丙班,隻是蒼白的臉上明顯帶着些許怒意,巡視四周。
丙班學童隻覺得山雨欲來。
頓時拿出書籍,扶正案桌,坐得端端正正,連大氣也不敢喘,要不是學堂要求必須面向夫子,估計大家非得把腦袋低成隻鹌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