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名學徒又急匆匆地二樓跑回來,招呼着魏平安和魏元仲兩人上去。
“掌櫃的請兩位上樓一叙。”
聞聲魏平安更加疑惑,之前他來仁和藥堂不過兩次,雖然上次林掌櫃口口聲聲說那位童子少東家要他多關照自己,但畢竟他又不是林掌櫃家什麼沾親帶故的人,别人憑什麼要關照自己。
不過魏平安還是決定上樓一趟。
畢竟按照前世的說法,仁和藥堂可是他們魏家現在最大的金主,魏平安覺得能順一下還是順一下,何況魏家這段時間新采了不少藥草,這可不能砸手裡呢。
于是魏平安扯着他爹魏元仲的衣角,兩人跟上那個學徒。
走着走着,魏元仲也悄悄湊近那個學徒,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大約十幾枚的樣子,硬塞到學徒手裡,向他打聽道:“小哥,林掌櫃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是不是他們家賣的藥材出了問題?這是魏元仲最擔憂的問題。
那學徒看到平白塞到手裡的錢,眼神一亮,一把将其收好,看着魏平安兩人語氣更真誠幾分。
“我也不知道,林掌櫃也隻是前幾天向大家提了一嘴,說是以前來賣藥材的那個小童子來了,就去告訴他一聲,今日林掌櫃剛好在二樓,我去問過,林掌櫃就讓我帶你們上去。”
他就一個小小學徒,還是交錢來仁和藥堂學習藥材辨别手藝,哪裡知道掌櫃的在想些什麼。
不過前幾日東家傳來消息說有人離世,掌櫃的聽後便直接消失了兩天,再回到仁和藥堂時就一臉疲憊,身上還穿着一身孝服,又把自己關起來,甚至連以往看得最勤的賬本都不管了。
直到東家的小姐前來尋掌櫃後,掌櫃才把大家聚集起來,讓大家見到之前來賣藥材的小童便去告訴他一聲,還特地先給出半兩賞錢讓大家分掉。
要知道藥堂一共不過五六個學徒,若不是東家新喪,他們分完錢早就去好地方玩玩呢。
不過這些事情學徒并沒有說,他不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還想在仁和藥堂繼續待下去呢。
是為自己而來的?
魏平安心想,雖然學徒提到他不知道林掌櫃找自己的原因,但他話中的重點大多都在自己身上,那想來就和魏家的藥材關系不大,魏平安心裡也頓時放心些。
來到二樓,打開房門。
一進房門,魏平安便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高的那個是仁和藥堂的掌櫃林掌櫃,矮的那位魏平安也眼熟,約莫十歲左右,活脫脫就像第一次來藥堂時遇到的那個做算術題的大哥哥,隻是面前這位卻明顯是女童發式。
不會讓他碰上男扮女裝的吧。
魏平安詫然,又回想起當日,好像……似乎……那童子沒說過自己的性别,而且,他發現他可能有些眼瞎。
隻不過束起頭發、面容偏英氣些,當時怎麼便誤以為是男童。
不過現在這些不算什麼,更讓他驚訝的是兩人身上的麻衣孝巾。
披麻戴孝……
就算魏平安在前世,他也知道這身打扮是重孝,向來是家中直系長輩去世才穿的,在如今古代,最多再加上師長、國君,但能穿上這身,至少也代表與離世者關系匪淺。
魏元仲也被屋内披麻戴孝的兩人吓一跳,連忙将藥材放置在一旁。
“林掌櫃。”
“林伯伯,大哥哥。”魏平安思考一下後還是決定按之前初見時的叫法稱呼。
林掌櫃睜開疲憊的雙眼,魏平安見狀甚至有些認不出那是林掌櫃,之前見面時林掌櫃還是中氣十足的樣子,如今再見那口氣像是散盡一般,面上消瘦不已。
林掌櫃朝着魏平安招招手,然後拿起桌上的一張紙遞到魏平安手中,用帶着幾分嘶啞的聲音懇求地問道。
“平安小友,多日不見,我聽小姐說平安小友頗有算術天賦,這上面有三道算術題,可不可以請平安小友試一下。”
不是,專門請他們上來就為了做題?
關鍵還是算術題!
天殺的,你是要我一個N年沒碰數學的文科生來做算術題,從前世高中到如今十幾年啊!
魏平安拿着那疊紙的手有些許顫抖,突然就想到前世的一句話:那些殺不死我的,不如直接殺死我!
他,深以為然。
但魏平安看到林掌櫃這一副疲态,以及“大哥哥”眼裡投來的哀求目光,還是把口中的言語咽下去,無奈地拿起那份書寫着算術題的紙看起來。
算了,就當憶苦思甜了。
紙上一共三道題。
第一題是衰分題。
“今有牛、馬、羊食人苗,苗主責之粟五鬥。羊主曰:我羊食半馬。馬主曰:我馬食半牛。今欲衰償之,一鬥十升,問各出幾何?”
大意是說現在有牛、馬、羊吃苗,苗的主人要求牛、馬、羊的主人共賠償五鬥,其中羊吃的苗是馬的一半,馬吃的苗是牛的一半,一鬥是十升,問按比例分配三人各賠償多少。
這道題倒是不難。
魏平安上次和“大哥哥”做題時了解過衰分,衰分就是按比例分配問題,這道題用比例可以得出三人賠償比例為1:2:4,其中一共五鬥,一鬥十升。
“按衰分術可得羊一、馬二、牛四,其中羊主出七升七分升之一,馬主出一鬥四升七分升之二,牛主出二鬥八升七分升之四。”魏平安在地上列出算式,然後回答。
竟然做對了!
林掌櫃聽着散去幾分疲态,神色認真起來,走到魏平安旁邊來。
接下來一道是方田題。
“今有邪田,正廣六十五步,一畔從一百步,一畔從七十二步。一畝二百四十積步,問為田幾何?”
方田題就是求面積的題,按照題目所言,這塊邪田應當是梯形,正廣六十五步是梯形的高,據他前世所學,求梯形面積是:上底加下底,乘高除二。
再把題目中的數字代入其中。
“為田二十三畝七十步。”魏平安回答道。
唯有最後一道商功題求體積,魏平安在心底歎氣。
不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去算,而是算出來的數字太大了,這要是算起來他就不是有算術天賦,而是鬼上身了。
隻得裝作苦思冥想。
可越看魏平安越想對出題者豎起中指,看看這題:“今有穿渠上廣一丈八尺,下廣三尺六寸,深一丈八尺,袤五萬一千八百二十四尺。問積幾何?”
這題是真心出的嗎?
真不是用來打擊小孩子的自信心嗎?
魏平安内心吐槽,這算出來分分鐘成千上百萬啊。
于是魏平安指着最後一道題對着林掌櫃和“大哥哥”,露出幾分被為難哭的模樣。
“林伯伯,大哥哥,這道題我算不出來,好可怕,陳道長伯伯沒有教給我這麼大的數,他說在什麼年歲便學什麼階段的書,都怪我年歲不夠,沒有學過這些,做不出來。”
林掌櫃看了看題,又看了看魏平安還沒到他腰間的個子,臉上的神色有些赫然,萬分不自在。
這個題好像确實出得有些難了。
但頓時他又被魏平安口中的教他一個多月的陳道長吸引。
“陳道長?”林掌櫃疑惑問道。
他真認識一兩個姓陳的道長,莫不是什麼熟友。
“陳道長是曾經教過我的老師,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去年遇到他時他不僅教我讀書識字,還教了我許多東西,隻可惜陳道長隻待了一個多月就離開了。”魏平安回道。
努力為陳道長的形象添磚加瓦。
“是丹陽觀的道虛真人?他腿腳也不方便啊,雲水觀的玉乙道長?那也從不出門啊,我記得雲陽府裡好像也沒有其他精通算數的道長啊。”林掌櫃呢喃道,不過轉頭卻想到一個多月的時間,眼中露出幾分驚喜。
“不過一個多月便能到這般,确實是個好苗子,若是恩師知道的話,也一定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