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裡的毒素昨晚被催發了一通,滋味雖然難熬,但好在暫時沒留下什麼大礙。
溫言垂眸拆着信封,心下想着,手中這任務即使是難如登天,也得速戰速決才行。
等到紙張被盡數抖開,溫言仔細翻閱了三遍,也沒能明白年輕人當時所說的“非他不可”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去青鸢閣裡殺個人而已。
和平常的任務好像也沒什麼區别。
溫言将手中的紙張點燃,确認内容全部被燒成灰燼後,才從櫃子的暗格裡摸出一早藏好的新佩刀,戴在腰間。
準備萬全,今晚太陽一落山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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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今日又有送來給你的信。”
小二站在屋外用力錘了兩下門,又喊了一嗓子,屋内這才有了反應,隻聽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停在門邊,一把推開門,将小二手中的信搶了過來。
“多謝。”
被稱作“琴”的女子聲音沙啞,話音未落,屋門又被嘭地一聲關上了。
“呸——”
小二差點被這門夾了鼻尖,惡狠狠地低聲咒罵道:“年老色衰的下賤東西,在這裡擺什麼譜。”
不知屋内的人到底有沒有聽見這番話語,總之罵是罵了,小二也不指望對方真會有什麼反應,又去輕手輕腳地敲響了下一個屋門。
“宋小姐,宋小姐?今兒有您的信嘞……”
琴回到屋内,抿起唇,動作粗暴地撕開了手中的信封。
第三天了。
這已經是她連續第三天收到這位神秘人送來的信件了。
“算算日子,”琴身着一件已經洗得有些褪色的長裙,坐在床邊,将展開的信紙細細讀完後,塗着豔紅色口脂的嘴唇一開一合,喃喃道,“也該到時間了……”
她難得神色焦慮地站起身,走回到了銅鏡前,一手拿起桌上木盒裡存放的石黛,想要對着鏡子細細描摹下眉眼,卻在和鏡中倒影對上視線的瞬間又犯了難。
“年老色衰……”
琴摸着自己眼角眉梢的細紋,低聲将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突然笑了。
倒是罵得也對,她喃喃想着,我見他哪還需要梳妝打扮。
“體面”這塊遮羞布,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她親手撕了個粉碎,丢進街角的土坑裡了。
難呐……
琴拖着那條有些殘疾的腿腳,步履緩慢地繞着桌子走了半圈。
那我又該為他準備些什麼呢……
茶水。
對,我至少應當為他準備壺茶水。
琴想法乍現,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動作一大,她一瘸一拐的醜态便暴露無疑,哪還有半分适才踱步的優雅姿态。
“小二,小二!”
琴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後院的空氣中,饒是再不情願,站在另一端的小二也沒法裝聾作啞,不得不回過了頭。
“幫我煮一壺茶水,”琴不顧周圍那幾扇隐隐被推開的房門和湊熱鬧偷聽的屋内小姐,頗為罕見地扯着嗓子喊道,“今晚有貴客要到我屋裡!”
貴客?
周圍頓時響起了低低地調笑聲。
小二自然也聽到了那些竊竊私語,忍不住露出了個嘲諷的笑:“哪位貴客啊?放着這些個年輕貌美的小姐們不去度春宵一刻,還會跑你屋裡頭去!怕不是你癔症犯了吧!”
琴即使心裡頭再過刀槍不入,這番話也實在是過于難聽了些,嗆得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接不上話來。
最後還是宋婉出面呵斥了小二兩句,才讓人灰溜溜地夾着尾巴去按吩咐煮了茶。
琴多看了為他出頭的宋婉兩眼,對方大大方方地朝她一揚眉,露出了一個全然挑不出任何錯處的禮貌笑容。
于是她又隻得道:“多謝。”
“不必,”宋婉腳步一頓,“舉手之勞。”
溫言趁着剛過落日,天色将暗未暗的時分出了門。
青鸢閣這地方,雖說他已經造訪了不少次,但住着那些個小姐的後院他還是頭一回到訪。
畢竟是住着老鸨們的搖錢樹的地方,若是有個什麼機關或者暗衛,他還能提前與其“打個交道”,以保不影響後續的任務進程。
可惜,是他想得太多。
溫言翻過牆頭,輕飄飄地落了地,踩着正巧暗到分辨不清的泥地環顧四周,不得不下了結論——這裡還真就一點保護措施也沒有。
……算是得了個便宜。
溫言心下稍安,卻沒敢就這麼放松警惕,反而是一手握上了腰間佩刀的刀柄,才輕手輕腳地一推窗,縱身躍進了屋内。
“你來了呀。”
沙啞的女聲從屋内傳來,溫言動作迅速,幾乎是剛一聽到聲音,就已經判斷好了方位,腳下更是一絲停頓也無,瞬息間便用刀尖抵住了女人的咽喉。
“……孩子,我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跑不了的。”
琴被對方迸發出的殺意驚得怔住了一瞬,随即卻莫名地笑了起來,細瘦的咽喉一顫一顫地與刀尖相觸,碰擦出了幾粒血珠。
“你若是時間充裕,不妨先坐下來喝杯茶,再聽我講講最後的遺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