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年就為了不拆穿這麼一個小烏龍,溫言往後三天兩頭就往學堂裡跑,竟還真從老先生那兒學到了些詩詞歌賦,從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乞丐搖身一變,成了個湊合着還能吟兩句的乞丐。
“柏清河,你餓不餓?”
這話問得實在是有些突然,柏清河還沉浸在溫言所講述的故事中,突然被這麼當頭一問,正想搖頭,卻又不知道腦子裡搭錯了哪根筋,還是望着溫言點了點頭:“有點。”
……他記得他娘說過,有時候對方問你要不要,并不是真的在詢問你的意見,而是因為對方有這個想法。
這套邏輯在他爹娘經年累月的日常相處間經久不衰,柏清河心下琢磨了兩秒,望着溫言汗津津的脖頸,最終認為在眼下場景,應當是可以借鑒這份行事邏輯的。
“我也有點餓了,錢袋在左邊,你拿着去買兩碗馄饨吧,”溫言朝着斜前方一家挂着旗幟的鋪子一揚頭,“就那家。”
好,看來是猜對了!
柏清河心下暗戳戳地喜不自勝了一番,面上則是頗為臭屁地跟着一揚頭:“說過了,跟我柏二少爺出門,永遠都用不着你花錢。”
說罷,他就搖頭晃腦地小跑去了被溫言指定的那家鋪子,不一會兒,便提回了兩碗馄饨。
“剛出鍋,熱乎着呢。”柏清河湊到近前,獻寶似的拎高了幾分。
溫言被他這股屁颠颠的勁兒給逗樂了,隻好有些沒轍地搖了搖頭,沒再搭這個腔。
“那後來呢?”柏清河成功讨得了個笑臉,更加不要臉地追問了起來,“後來你和這位老先生之間還發生過什麼有趣的事?”
“哪有那麼多有趣的事,”溫言勾起嘴角,朝着前面一點頭,“看,那面牆就是我最常翻的,先生那時候總說我,翻牆實非君子所為,要我走正門……不過我想了想,我實在算不上什麼君子,也就從來沒聽過。”
話是這麼說,可這回溫言硬是帶着柏清河兜了個大圈子,走到了落着鎖的正門處。
“落鎖了,怎麼進去?”
柏清河說着,伸手就要去拉面前的鎖扣。
這一拉,竟然還真将門上的鎖扣直接給拉開了。
“咦?”柏清河奇道,“原來沒鎖?”
溫言也不免有些詫異,想起了自己之前幾次造訪,都是看着正門落鎖便直接從側面的牆翻了進去,卻從未想過,或許這個鎖從來都隻是擺着給外人看的,從來都沒有在任何一個休沐日将他拒之門外。
這扇門原來從來都是為他敞開的。
溫言心下想着,喉間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自嘲的輕笑。
先生啊,學生本就不聰明,這一下可把真把我給騙慘了。
溫言領着柏清河走向學堂後山,那裡的花确如老先生所料那般,已經凋謝得隻剩下寥寥幾朵,頗有些風韻殘存的詩意,唯一始終屹立不倒的,是那棵非要朝着牆面長的老銀杏樹,金黃的樹葉落了滿地,像個遮擋着松軟土壤的黃金蓋頭,倒也不失為一種好寓意。
就連柏清河都忍不住歎道:“原來這裡還有這麼一處風水寶地。”
“是啊,”溫言這才單膝跪地,将背上的老先生輕緩地放了下來,靠在老銀杏的樹幹處,“先生特意挑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