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河大概是真的餓了,竟然真像他先前随口胡謅的那般,将這馄饨連湯都給喝了個幹淨。
溫言雖然沒吃出那餓死鬼投胎般的架勢,但也把馄饨給吃了個幹淨,早早将碗放在了一旁,仰頭望着頭頂正在西下的太陽。
“你之後……準備去哪兒?”柏清河見對方不說話,于是問道,“還回去嗎?”
“回去”二字其實沒挑明地點,說法含混,但兩人對此都心照不宣。
“回不去了,”溫言搖搖頭,沒什麼所謂地說道,“跑出來了,就沒地方能回去了。”
“所以今日才會有人來巡檢司……”
這麼一說,柏清河瞬間豁然開朗,巡檢司那幫蹲點的刺客果然都是沖着溫言來的,隻是他先前始終沒能想到原因原來出在這裡。
“嗯,他知道我一定會回去巡檢司,将先生帶出來,”溫言點了下頭,“這隻是第一波動作快的,往後還會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以前的小乞丐溫言大概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這條命在有朝一日竟會變得這般值錢。
“沒事,來就來了,”柏清河無所畏懼地一聳肩,“就這些個蝦兵蟹将,大不了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溫言有些好笑地斜睨了柏清河一眼:“這些人是沖我來的,怎麼就成你去殺了?”
“沖你來的不就是沖我來的,有什麼區别,”柏清河晃了晃手指,似乎對對方這個分家的行為有些不滿,“再說了,你不是無處可去了麼,幹脆住到柏府來,同我住一塊兒,多好。”
“……”
這話跳躍度太高,溫言聽得愣了會兒神,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難怪柏清河剛才将話說得那麼自然,原來是已經默認要讓他往後一起在柏府,同吃同住了!
“你……”溫言被驚得舌頭有些打結,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說道,“這不好,柏清河……你爹娘不會同意的。”
此時的溫言俨然像個吵不過口舌之争便要拿出對方的父母長輩壓一頭的孩子,明明好像占理,卻怎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不好?雖說律法規定,閨閣女子尚未出嫁不可随意與男子相見,可你我都是男人,就不必拘泥于這些小節了吧。”柏清河不着痕迹地将這話題給繞到了個更歪的角度,成功擾亂了對方的思路。
“不,不是……”溫言這下越發無從辯解,思緒幾乎就要這樣被柏清河這張嘴給帶跑了。
“不是什麼不是,”柏清河坐着湊近了幾分,手上也跟着不太規矩了起來,指尖一繞,将溫言耳畔的亂發撩至了耳後,“其實我那日從地牢出來後,想了許久,也算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溫言,你先前說你早就将答案告訴給我了,是不是指你這麼些年來,都在給那個将你帶出地牢的人當‘影子’?”
溫言瞬間渾身一僵,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
“别緊張……因為他走出地牢時的身影,與你太像了,可我當時心亂如麻,直到後來才總算是将這兩件事串聯在了一起,”柏清河拉過溫言的手,往手背上落了個幾不可察的吻,“所以你曾經同我說怕死,其實是怕他,對麼……可你現在跑出來了,是不怕了麼?”
“不怕了,”溫言回頭望向老先生那座沒有墓碑的墳,聲音輕得宛如耳語,“鳥擇良木而栖,人亦如此……柏清河,從今往後,隻要你需要,我會成為你最利的刀……”
“不,還記得我那一屋子的破銅爛鐵麼,溫言,我不缺刀用,”柏清河伸手撫過溫言的臉頰,“我柏清河活了這麼多年,從來隻缺一個能同我長相厮守的枕邊人。”
“溫言,看在我們兩情相悅,我又追着你跑了那麼多彎路的份上,你行行好,也該給我指條明路了……”
柏清河這人随性生長了二十年,大概是改不掉這喜歡在關鍵時候滿嘴跑火車的破習慣了。
一陣風聲呼嘯而過,将溫言腦後的黑發吹得肆意散開,他卻突然笑了,也朝着柏清河的方向靠了過去。
“好。”
在兩人唇齒相觸的前一秒,柏清河終于等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