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塵的辦事效率高,沒一會兒的功夫,一位老醫師便被領進了門來。
此時的柏清河已然褪去了衣衫,用被褥蓋住了下半個身子,直挺挺地趴在榻上;溫言則是靠坐在床頭的地上,手邊規整地擺放着染盡血色的衣衫,卻是有意偏過了頭,避過去看那猙獰的傷口。
方才柏清河脫衣時,衣衫早已與綻開的血肉融為了一體,因此,剝離的皮肉之痛自然是免不了的,饒是柏清河再怎麼想表現得雲淡風輕,一聲不吭,中途卻也是忍不住倒吸了幾口涼氣。
這一切溫言全都看在眼裡,他自幼便日日活在刀光劍影之下,自然更能切身體會這其間的疼痛,所幸醫師來得及時,簡單看診過後,提出這皮外傷隻需每日換藥靜養即可,等過幾日結痂恢複後,便再無大礙,他這才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換藥的過程并不繁瑣,隻不過柏清河不喜有不熟之人每日進出他的院子、近他的身,因此老醫師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溫言得時時看着——從明日開始,這“重擔”隻怕是要落在他頭上了。
溫言一手搭在榻上,無意間與柏清河指尖相貼,感受到了對方下意識地顫動。
這清洗傷口的痛溫言也受過無數回,自然是有所知曉,望着柏清河汗津津的面容,又不由得更加心疼了起來。
柏清河倒是很有閑心地翻過了溫言的手心,伸出兩指捏了捏:“沒事兒,不疼的。”
這話說出來跟騙小孩子似的,配上那還在一抽一抽的指尖,真是一點也沒有說服力。
溫言就這麼定定地望着他。
“真的,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來親我一下,”柏清河挑眉一笑,伸着脖子朝溫言那邊探了探,輕聲道,“溫言,你親我一下,我腦子裡便隻會想着你了,自然就感覺不到痛了……”
……這個慣會臭貧的混蛋。
溫言被這話說得面紅耳熱,隻覺屋内溫度都上升了些許,本想扭頭當作沒聽見這渾話,可一對上柏清河那認真期盼的目光,又不由得敗下了陣來,最後到底還是偷瞟了眼正在認真敷藥的老醫師,鑽着空子,又輕又快地在柏清河的唇角啄了一下。
柏清河得了便宜,眼下卻實在不是個賣乖的好時機,隻好将臉埋在榻上,悶悶笑了兩聲。
不明真相的老醫師還以為是自己下手太重,給這位少爺按疼了傷處,隻好又小心翼翼地收了點力道,好不容易給裹好了傷處,便立馬收拾好了藥箱,腳下抹油似的跑了。
溫言生怕那位老醫師是發現了什麼端倪,待人走後,狠狠瞪了柏清河一眼。
柏清河這才得以笑着翻下床榻,将人按着又親了個心滿意足。
靜養的這幾日,柏清河就跟那閑不住的偷油耗子似的,整日裡都手癢得緊,屋内屋外轉了個百十來圈,似乎看什麼都新奇,伸了爪子左摸摸右摸摸,卻怎麼也動不過瘾,最後往往是被溫言一個眼刀給按回了榻上,這才實在是懷念起了自己曾經能上蹿下跳的好日子來。
正巧那千金台的伍弗這幾日陸續給府上送來了點東西,都是對着溫言提供的畫像所找來的藥材,柏清河又正好閑得發慌,沒事兒便琢磨起了這藥材的外觀與用途,一一對照起來後,才親自慎之又慎地将其紛紛收入了自己的小庫房。
被他這麼一弄,溫言自己反倒對這事兒沒那麼緊張了。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倆似乎總是這樣,比起自己,更恨不得将一整顆心都懸挂在對方身上才好。
除此之外,溫言這幾日被柏夫人領着,将這柏府逛了個遍不說,更是陪着出門置辦采買了不少物件——若不是馬車空間有限,溫言毫不懷疑這些東西還能再多一倍不止,其中什麼瑣碎的彩頭、零件都有,大有一副要讓他常住于此的架勢。
想來是那一晚柏大帥說也說過、打也打過了,見這事兒木已成舟,根本勸不住,一家子的胳膊肘都拐到山外邊去了,也就隻好就此作罷,捏着鼻子認了,沒再多說一個不好。
于是溫言又沒能抗住柏夫人和柏清河的輪番攻勢,真就這麼在柏府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