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即将收回手指被虛虛握住,這次不再是骨指輕柔的力道,反而帶了不容置疑的堅定,冰涼瑩潤的觸感細膩地包裹住她的拳頭,林栀清原本有些燥熱的心緒沉靜下來。
“性命而已,便給你了。”
過于甜蜜的謊言,像是捕食者刻意編織的囚籠,林栀清警惕起來,她掙開程绯的手,“倘若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你我二人第一次會面,你我情誼時到了這種田地,我竟然不知。”
她盯着她,等待她的解釋。
心跳最初的悸動早已随着時間消退,不會有人莫名其妙地給予好處,林栀清深谙這一點。
她想從那眸子裡看出些端倪,卻仿若投擲一顆石籽兒,沉進大海不帶片刻漣漪。
萬鬼窟莫名其妙允許通行的結界……
不帶絲毫解釋便将她引導進神降的骷髅……
不計前嫌封印肉身往事的程绯……
種種事件彙聚一起讓她覺得不安,她知曉程绯在謀劃些什麼東西,她期待對方坦誠相待。
程绯笑笑,柔聲道:“與情誼無關,這是我的請求,助你進神降,也是想做個順水人情,至于我的性命,若你答應,它便是我的報酬。”
林栀清凝視她。
紅瞳真摯熱烈,絕無欺瞞。
程绯還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動作,唇邊挂着溫和的笑意,她瞧着程绯,半晌,定聲道:“好,我答應你。”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視線淡淡掃過還在朝拜的骷髅,“這些骨骼身高的範圍類似曲家親衛,是曲家的人嗎?”
“……是。”程绯淡定道。
“讓我猜猜,曲風眠曾好幾次攻上萬鬼窟,帶着這些親衛,你嫌她們饒了你清淨,遂殺了一波又一波,你和曲風眠有仇嗎?”
“……并無。”程绯面露疑色。
林栀清忍不住嗤笑,“你總不至于拿殺人成性來糊弄我。”
程绯退後幾步,保持了禮貌不顯得疏離的距離,微微側頭瞟了骷髅,她并未注意林栀清的神色,隻低着頭像是在思索回憶着什麼似的。
“我雖與曲風眠無怨,可曲家的仇還是要報的,這些人命數已盡,他們該死,我早就在二十年前就挨個兒記住了他們的面孔,不可能錯殺,也斷然不會放過。”
聽她這般娓娓道來,也道出些許其中内情,心中還未發洩的怨氣便被沖垮,又聽那女人道:
“怎麼歪頭看着我?”程绯輕笑一聲,“你神降的記憶應是在逃出營地便了結,不會知曉後面的事情,我手上殺孽雖重,卻從來不是無憑無據,一報還一報,修道之人,總不會連這一點悟性都沒有。”
出營地之後?
林栀清眉頭緊鎖,一個猜想猛地占據了她的心頭,她問道:“難不成那時候攔截的修士,是曲家親衛??”
說話間,天地一震,萬鬼窟結界徒生驟變,針紮一般的寒意鋪天蓋地而來,刹那間寒風呼嘯,萬鬼窟頓時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程绯蓦地變了臉,林栀清瞧向靈力波動處:
“曲風眠?她怎地會來?”
刹那間冷意四起,結界處傳來波動,萬鬼窟地面覆蓋上一層冰霜,仿若來自地獄的陰冷小鬼在纏着身上似的,程绯隻是怔然了一瞬,卻渾不在意,像是無事發生似的轉而繼續交談。
“我與曲風眠并沒有愁怨,不過也隻是我單方面這麼想,于她而言,我興許罪大惡極。”
一朵冰花兒在手背上凝聚出來,像是在标記林栀清的位置,林栀清擡手拂下,看那冰晶融化在掌心,面容有些許疑惑。
“不過她強攻萬鬼窟,恐怕是因為你。”
“?”林栀清投來疑惑的目光。
“她應是以為我将你拘在這裡了,才會如此不依不饒,惹人厭煩。”
她擡手一揮,衆骷髅聽從号令,一個個猶如令箭一般飛馳而去,刹那間又揚起一片塵灰,隻餘下小部分原地待命。
林栀清被那灰塵激得咳嗽幾聲,擡手擺了擺風,嗤笑幾聲道:“那怎麼辦,她急匆匆趕來,多半是知曉我在你這裡了。”
程绯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似笑非笑道:“瞧你這般說得,倒像是你我二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情,非要瞞着衆人來此處與我會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