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隻剩下了顧晨、顧漪瀾和阿笙。
“姑母,清滢得了什麼病?”
顧漪瀾盡量心平氣和的道:“太醫院也弄不清楚。人一開始隻是身子疲乏,漸漸的越來越不好,隻能躺着,吃不下東西。後來昏迷不醒,到現在人都沒有清醒過來。”
阿笙問道:“可還有其它症狀?昏迷了多久?”
顧漪瀾眉頭緊鎖,道:“沒有旁的症狀。昏迷了将近一個月,每日隻能喂進去一些米湯、肉湯。”
阿笙皺起了眉,“李太醫是怎麼說的?”
顧漪瀾冷聲道:“李太醫被顧昀以醫治不力為由,殺了。”
阿笙一下站了起來,“什麼?”
顧漪瀾扶額,歎了口氣。
阿笙見她疲憊至極,似是身體不适,伸手給她搭脈。片刻後,道:“你身子發虛,肝火卻旺盛。我去給你抓藥。”
顧漪瀾道:“稍後再說吧。”
顧晨深思良久,道:“姑母,清滢真的是病了?”
顧漪瀾眸光一冷,道:“你還覺得清滢是在裝病?”
顧晨想了下,換了個問法,“我是說,清滢不是中毒?”
顧漪瀾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眼中似有欣慰之色,道:“清滢應是被人下了毒。”
顧晨垂下眼眸,複又擡起,道:“京中可是發生了什麼?”
“你在行宮待了這麼久,應該知道這個冬日下了多少雪。大雪連天,鬧了雪災。京中許多百姓的屋子被大雪壓塌,京外更多。百姓沒了住處,成了災民。大國寺收留了一些災民,但還是有許多人無處安身,難以溫飽。”
“京中起了流言,說是新帝德不配位,上天有感,才會在新帝剛剛繼位便降下災禍。朝會上,有人提到了災情,将這流言也說了出來。顧昀大怒,要下旨将人都抓了,處死。”
“流言便是流言,去哪裡找流言的源頭。抓能抓誰,不就是那些災民。清滢在朝上攔下了顧昀,将流言歸到了她的身上,說都是她監國不力,才引得天怒人怨。立即下旨搭棚施粥,将京中的一些地方歸攏出來,盡力收留災民。”
“事後,顧昀和清滢大吵一場。據說顧昀将宣德宮裡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幾日後,清滢便暈倒在了朝上。沒過多久,清滢便陷入昏迷,李太醫也被殺了。”
顧晨皺眉,道:“皇……太後沒有阻止顧昀殺李太醫?”
“太後沒來得及。一氣之下,病倒了。我進宮去見了太後,太後讓我盡快将清滢帶出宮……”
顧晨轉着扳指,太後應是猜到了是顧昀給清滢下了毒,卻不能言明。一個是親子,一個是親女,要她如何選?
顧漪瀾繼續道:“顧昀那個混賬,還想攔着我,不讓清滢出宮!被我斥責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清滢接到了我府上。請來大夫看診,說應是中了毒。但中了什麼毒,卻不清楚,無法對症醫治。我派人來湯泉山,你……”
顧晨垂下頭,無言以對。
顧漪瀾揉着眉心,道:“大谏張松玉也死了。”
顧晨倏然擡頭,震驚的看向顧漪瀾。
“清滢不能上朝後,顧昀重新下旨,必要捉拿到散播流言之人,全部問斬。張松玉出列阻攔,力勸應以救災為主。顧昀不僅不聽,還以國庫空虛為由,命孫尚書停止施粥。又命巡城兵馬司将災民都趕出京城。還讓李牧關閉城門,不許災民入城。張松玉怒而谏言,直斥顧昀之舉乃昏君所為。”
“我大周有訓,大谏谏言,天子不可阻其言。顧昀卻是不管不顧,治了張松玉犯上大罪,命錢進将人拖出去斬了。”
“衆官員出列勸阻,卻是越勸越糟。張松玉存了死志,聲聲質問,甚至直接問出清滢到底是得了何病。顧昀怒不可遏,再次命錢進将人拖出去斬了。錢進猶豫不前……最後是天元衛的副統領趙英下的手。因為此事,錢進被罷了官,升了趙英為正統領。”
顧晨心中升起一團怒火,但還是頗為冷靜的問道:“丞相做了什麼?”
顧漪瀾眯了眯眼,道:“他在朝上勸阻顧昀,但說出的話卻句句都是在激顧昀。張松玉看出了魏梃的心思,怒罵魏梃懷有異心,妄圖外戚專權……”
“我的人都在朝上力保張松玉,但顧昀竟真做出了昏君之舉,以君王之姿一意孤行!張松玉……張大人也不肯服軟……唉……”
顧漪瀾悲戚又惱怒的道:“清滢再是如何,也是為了大周。而你呢?你在這行宮裡日日逍遙,尋歡作樂。你是不是要眼看着大周毀了,方覺痛快!”
玉扳指停下,顧晨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帶阿笙返回京中。請姑母暫且留在行宮。我會帶三百懷朗軍回京,同時命龐将軍派五百懷朗軍來行宮。等懷朗軍到了,姑母再返回京中。”
顧漪瀾幽幽的道:“我是在夜裡出的京城,這次來也帶了些人。丞相私下應是謀劃了不少,顧曙身邊不就養了許多的死士。你将五百懷朗軍都帶在身邊,路上要多加小心。”
顧晨想了下,道:“我帶走四百,留下一百。府兵也全部留下。雪兒在這……”說罷,轉身就要出去,在門口停住,冷聲問道:“姑母,可是丞相一黨故意散播的謠言?”
“你覺得呢?”
丞相如此做,是要設局除掉一直帶頭擁護自己的張松玉,殺雞儆猴,讓如張松玉一般的大臣們不敢再說話。這樣,他便可以一家獨大,蠱惑顧昀,成為他的傀儡。一切都讓清滢說中了。
顧昀若不是受了丞相的指示,怕是不敢對清滢下手。丞相好狠的心,見清滢不聽他的擺弄,與他不是一條心,竟然對親外孫女下此毒手。他在打什麼主意?難道還想着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讓他的子孫登基稱帝?
很好,一個沒有兵權的文官,一個早就該被拿掉的丞相,還想要造反!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反了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