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姐姐，”一直俯身爬在男子身旁的青衣女子，見到白素貞急忙起身迎上“如何？許相公救得回來麼？”
白素貞雖沒言語，但她的神情已然做了回答。兩人垂首相立，默然不語。
“姐姐，”青衣女子忽然擡頭，臉上肌肉不自覺地抖了幾下，強擠笑容道“不就是個凡人嗎？肯定有辦法救他，姐姐莫急。”
“你說的輕巧，可知人死不能複生”白素貞壓抑不住心頭的憤和痛，怒視青衣女子道“早知~~不該留你在此，我夫妻二人倒能安安穩穩偕老。”
“是，”青衣女子聽了此話，心裡一陣酸楚，凄然哭笑道“我們相伴幾千年，也比不得一人間男子，姐姐與他果真是伉俪~~情深呐”，不等白素貞辯駁，青衣女子又道“禍是我闖下的，我自想辦法救他，到時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好~~相公。”
“你如何救得？”白素貞看着地上的男人，淚眼朦胧，幽幽歎氣道“小青，我與你來日方長，與他隻限今生，你何必話說如此，我們的情義怎可這般計較？”
“姐姐，我......”
“罷了，你我皆違不得天命”
“誰定天命不可違，他們說的？”
“那又怎樣？”
“去靈山，取來仙草，許相公便能複生”
“可~~那有仙鶴守護，我們......”
“管她什麼，我倆加起來還打不過一隻鶴？”
“她是南極仙翁的弟子，吃罪不得......”
“現有辦法，姐姐倒是猶豫了，等到人死複生，難道那老仙翁還會再來打死他不成？”
白素貞沒想到小青動了這個念頭，一時内心徘徊不定，下不了抉擇。若許仙命該如此，兩人也是緣盡了，應各安宿軌才好，那此番前去，便是逆天改命，絲絲相結，命命相連，牽一動百，後果豈能料想？
“姐姐去是不去？”小青見白素貞峨眉深鎖，臉色沉郁，莫不言語，不置可否，于是牙關一咬“我去，就當小青還了許相公一命，給姐姐一個交代。”
“小青，”白素貞終于開口道“這是大事，我們從長計議，切毋這般草率。”
“可許相公等不得呀，”小青看了一眼男人，皺眉道“這個時節，屍身哪能耽擱，就算取來靈藥，屆時還有何用？”
“啊~~這~~這......”白素貞迷惶之際腦海竟然憶起昔日夫妻恩愛的畫面，一幕幕纏繞心頭，難以揮去，耳邊又響起許仙在地府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娘子~~娘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聲音，心下一橫，錦袖一揮，決然道“好，我們同去”。
“小墨”小路見前方林中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正踱着步子，踽踽前行，小路的心緊跳幾下，開口喊道。
“小路”小墨聽聞，轉過身來，一襲和風恰好掠過，見她衣袂輕翻，鬓角青絲飛揚，潤玉般的面孔迎向朝陽，慢慢綻開溫煦的笑容，輕柔的眼眸。
樹上葉子“沙”響一陣，飄落下幾片黃葉，從笑着相面而來的兩人身旁滑旋而過。那一霎那的畫面，唯美充滿靈氣，入目難忘。
“你真早”小路看小墨的額前發絲，沾了露水，想必她早也來了。
“嗯”小墨盯看了會兒小路，随即垂下眼眸，嘴角不自覺勾揚起來，點頭應道。
“之前笑是禮貌，”小路上去牽過小墨的手，合在自己雙掌間，嗔道“你剛笑的有點奇怪哦？”
“哪~~有奇怪”小墨被小路這話說的臉一紅“笑有什麼奇怪的”
“下次别勾着嘴角笑，”她剛那樣子真是太~~太，那個......怎麼說咧，對，太邪魅，攝人心魄的邪魅！小路白了一眼道“壞壞的”。
“額？”小墨的嘴角忽地抿緊，咽了下“咳，知道了。”
“姐姐，”巧羽不知從哪兒冒出，也不知來了多久，叮鈴一聲，把兩人都驚愣了一下“小路姐姐原來在這呀”
“怎麼了？”小路愣愣的看着她問道“找我何事？”
“等你練劍呢，”巧羽瞥眼兩人緊握一起的手，扯了扯嘴角，笑着朝小墨道“墨姐姐難得過來，不知有何事？”
“沒事我就不能來麼？”小墨凝望巧羽，沉聲道“你莫忘了身份，管起我來了。”
“沒~~沒有”小墨直視巧羽的眼神，讓巧羽很不自在，那眼神除了壓迫感，隻剩--冷漠。她不明白小路姐姐為什麼這麼看重此等冷酷寡情之人，說翻臉就翻臉，難道和自己一樣，寄人籬下，不得已？巧羽看了眼小路，直搖頭道“我~~~我不過問一下”。
“嗯，今......”小路正想說練劍的事，誰知小墨牽着小路走了過去，對巧羽道“今自個兒練吧。”
“哦，”巧羽眨巴着大眼睛，咽了幾下，也是沒敢問：你們去哪呀？
“我送你的東西呢？”小路被問的吃了一驚，見小墨神情肅然，第一個念頭以為小墨是來索要先前給她的珠子，忙脫開手，捂在胸口，一臉惶惑道“幹嘛？送人的東西是不能要回去的。”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小墨被她這一舉動搞得有點蒙“我問問而已”
“哦，”小路松口氣，嗔怪道“你問的神情和以前不一樣，我以為......”
“我想知道你放哪了？”小墨看她手捂的地方，笑笑道“原來是這呀。”
“最裡層，貼着呢”小路狡黠一笑，朝小墨擠擠眼道“放心，丢不了。”
“還行吧”小墨臉上微微一紅，轉過臉去，故賣關子道“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是最安全的。”
“哪裡？”小路又去拉小墨的手放在自己掌間，湊過臉去，問道“你說呀”
“那我說了，你聽我的麼？”小墨歪着頭看過來，兩人面對面離得很近。一瞧，自己非常喜愛的耳朵就在鼻子前面一點，小路的耳朵形狀甚是好看,像藍蝶的翅膀，尤其耳垂，圓鼓鼓肉乎乎。怎麼看着很适口的樣子？
“聽你的呀，”小路好久沒這麼貼近小墨了，沒察覺小墨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耳朵，一時忘了先前小墨戲弄，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摟住小墨，把臉歪在她肩上，閉上眼，呼吸着小墨頸間溫熱不失清爽如陽光的味道。
陽光是什麼味道？是麥香，是花香，是草香，是清水香，是墨香，能讓萬物芬芳的因子。小路能從小墨身上聞出陽光的味兒，是因為她的氣息綻放了她的味蕾。
“放~~這裡”小墨緩緩低下頭，猶豫了一下，含住小路的耳垂，輕輕一吮，便轉過臉去。
“額~~”小路猛地睜開眼，身子過電一般僵直，擡起臉，手摸着自己有點濕乎的耳垂，忙咽下口水，懵然道“剛~~剛怎麼了？”
“我說~~~放這裡”小墨也吞了下口水，指指嘴巴道“這裡最安全。”
“啊~~”小路眉毛一擰，呆看小墨，不可思議道“你要我吃下去？”
“嗯”小墨點點頭，抿了抿嘴道“那珠子......”
“沒送我之前你一直都放在~~那裡？”
“呃？~~嗯~~”小墨有點尴尬道“你放心，絕對......”
“哦，好吧”小路抿緊雙唇，忍着笑，沒等小墨說完，放開小墨，從懷裡取出珠子，又看了小墨一眼，張口吸進了嘴裡，而後拍拍胸口道“此處絕對安全，除非......”
“莫胡說”小墨翻了她一眼，自顧往前走去。小路在後面望着小墨，又摸了摸耳垂，剛剛是錯覺麼？絕不是，瞬間傳遍全身的酥麻暢快之感那麼真實，怎會假？隻是感覺來的突然，又遊走的太快，留也留不住。小墨給過的，足矣。
“走這麼快幹什麼？”小路追上去，牽住小墨道“是做了虧心事麼？”
“瞎說”
“不就是瞎說喽，剛我閉眼了”
第二十章
“姐姐，在前面”有兩人懸停在海上半空，其中青衣女子手指前方一座島嶼道“就要到了”
“嗯”白衣女子點下頭，雙手一揮，加快飛的速度，她是不想給自己後退的餘地。
“姐姐”兩人登上了小島，四下掃了一眼，青衣女子道“如何知它方位？”
“靈氣最盛之處便是”白衣女子說完，閉目深吸，片刻，緩緩睜眼，頭偏西南，凝目道“那邊”
兩人掠過一片草甸，見到一棵無比繁茂的菩提樹，不禁朝下望了一眼。
“你們什麼人？”嫒鷹看見兩人，先怔了一下，沉眸問道“來此作何？”
“姐姐莫管她”
“她是？”
“當年冒犯天界的罪人”
“本尊問話，為何不答？”嫒鷹氣惱，心想：不過被拘此處幾千年，現今哪路人馬都不放她在眼裡，真是豈有此理。
“姐姐我們快走，切莫耽誤”
“嗯”白衣女子輕紗長袖一甩，飄然而去。
“區區五千年蛇妖，就敢無視本尊，待我解封，定不饒過爾等”嫒鷹咬牙切齒，朝離去的背影憤憤然嚷道。
兩人來到溪流邊，極目往上望去，雲霧缭繞之間此島最高一座山峰的峰頂若隐若現。兩人駐足不自覺吸口氣，相視一眼，便騰空飛去。
“小墨”小路瞧着眼前兩女子，一青一白，不知何來路，也不明其來意，與之靜默相持，隻見來者面容皆緊肅，眉頭深鎖，心裡便不安起來，低聲喚道。
“兩位？”小墨深望小路一眼算作回應，後沉眸直視兩人道“來此作何？”
“在下白素貞，”白衣女子雙手合在胸前朝小墨施禮道“與妹妹小青拜見鶴仙子。”
“原來是白姑娘，”小墨盯着兩人，微微躬身回禮道“不知路過靈山可有他事？”
“呃~~”白素貞看了下小墨，随後眼睛迅速移開，神情有些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忽而擡眼，目光中透着希冀，溫言道“冒昧打擾，在下今日來是求仙子賜仙草”
“果真如此”小墨沉聲道“我隻受守護一職，并無賜予一說，白姑娘想取仙草，可去天庭求賞。”
“天庭繁瑣，來去折騰，怕是成不了”小青微眯雙眼打量小墨，上言道“我隻問你，給~~還是~~不給？”
“你~~~”小路聽其語氣既無禮又強硬，不禁駁斥道“怎如此蠻橫？”
“小青”白素貞橫了一眼小青，賠禮道“我這妹妹性子急躁，口直心快，兩位見諒。”
“沒有天庭意旨，誰也取不得仙草”小墨決絕道。
“我們是為救人，”白素貞近乎央求道“還望仙子~~救人一命，功德無量。”
“生死有道，人~~怎可用仙草續命？”小墨面露困惑，黛眉緊蹙道“白姑娘也是開悟之人，難道不明白天命不可違麼？”
“相公有恩于我，今世特來報恩，不想......”白素貞瞥一眼身邊的小青，咬了咬嘴唇道“不想我夫妻今日陰陽相隔，緣分将盡，恩情難報，我怎能心安離他而去？”
“你已是他妻，何談恩情未報？”小路看着白素貞，疑惑問道“如此還要怎樣？”
“雖是夫妻，可未及衍其子嗣，此乃最大遺憾”白素貞痛苦言道“人間講求兒孫繞膝，圓圓滿滿，如今許家到此斷了香火，實是我之罪過，真有愧于......”
“白姑娘所言，本仙不明”小墨神情未變，依舊一臉沉郁道“本仙隻知生死各安天命，你若強取仙草就是違抗天命，必遭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