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氣溫急轉直下,寒冷堪比上等的止血藥。
手臂上幾道不深不淺的刀口,起了一層薄薄的血痂,雖不再流血,但外翻的皮肉看着觸目驚心。
此時的處境,讓小鹿頓時生出被欺騙後的哀怨與無助。
【明明已經投降了,為什麼還對我下這麼重的手。百思,你都不講原則的嗎?】小鹿心裡叫苦不疊。
“目的是什麼?”花百思見囚車内的人,清醒過來,開口便問道。
“......”小鹿睜大又氣又怨的眼睛,看那人鎮靜自若的審問自己,真是一臉無語,滿肚委屈,“你不講信用,我已經投降了,你還出手傷我?”
“兵不厭詐,”花百思懶懶地解釋一句,繼而又問:“怎麼找到你的同夥?”
“不知道”,小鹿置氣地扭過臉,不看外面的人,小聲咕哝着,“你有本事,自己去找。”
“你是找打,好話不聽,得吃些苦頭”,後面的金隊長抽出腰間的馬鞭指着小鹿,恨恨道,“你們害死高都蔚,殺了你也太便宜了。”
“花校尉放心,把他交給我,我有辦法讓他開口”,金隊長陰森森的口氣,令小鹿頭皮發麻。
“......”,小鹿轉回頭,驚疑的目光直接與花百思的撞上,彼此面無波瀾,心下卻都一怔。
“不用”,花百思沉吟後,揮手打斷金隊長,“你退下,我自有辦法。”
“百思......”
“你......”
兩人同時開口,一個想說,一個要問。
“百思,”小鹿抿抿幹裂失血而蒼白的唇畔,雙手握住木欄,挺直身子,坦言道:“你我都是軍人,自然知道無論無何不能出賣隊友......”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花百思鄭重看着小鹿,之前對他的輕蔑被這句話徹底打翻。
“我沒來這個世界之前就知道你叫花百思,我還知道很多很多關于你的事,你父親叫......”
花百思越聽神色越凝重,敵人掌握的,遠遠大于自己的料想。
“你們情報組織确實厲害”,花百思的臉,緊繃的像湖面的冰一樣。
“不是,你又誤會了”,小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感到焦頭爛額,急火攻心,“百思,不要殺我好不好,我真的是為你來的,我來是救你的。”
“哼......”,花百思望着那雙熾熱無辜的眼睛,也不免冷笑出聲,【明明是敵人,卻口口聲聲要救我,簡直荒唐的可笑。】
“在下花百司,司命的司”,花百思的思路完全偏離小鹿的預想,她慌不擇路,隻能說出她永遠記在心上的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這話是百思剛參軍不久常挂在嘴邊的,她就怕别人誤會,每次都先自報家門。
“你......”,望着小鹿期盼的神情,花百思竟又問道:“你們潛伏我軍這麼久,軍中是否還有你們同黨?”
“......”,小鹿目瞪口呆。完了,怎麼都拉不回來了。
“你離我近點,我告訴你”,小鹿輕眨下眼睛,微微揚起嘴角,兩行淚水沉默地直直滾落下來。
這笑,真是無比凄苦。
“......”,花百思沒動,沉思般看她。
在與小鹿交手中,百思發現小鹿是女子,出于好奇也出于同情,她才沒把她交給金隊長那些男人,不然下場可想而知。
同是女子,她不想這樣的慘劇在自己手上發生,等得到想知道的,就一刀了結她,免受侮辱。
“不敢麼?”小鹿的眼睛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刻意單純的戲虐,毫無惡意,她輕輕柔柔地說,“你怕我啊?”
“我不會傷害你,”小鹿黑亮的眼眸袒露着真誠,“我也不會言而無信。”
不知何故,花百思站那半天其實腦子是空白,她根本什麼都沒想,隻是單純盯着這人看。
她好奇她說的這些話,好像她們認識很久了。
好像她現下的遭遇,是她造成了。
就如她說的,她是為了她來的。
她為什麼呢?
從始至終,她都在放低自己,她的武功并不亞于自己,如若纏鬥到最後,她未必能制住她,她何苦陷自己于險境?
那人慢慢朝自己靠近,小鹿心跳加速。
她承認那晚在湖水中看見她時,她就喜歡她。目睹她一生後,她更喜歡到心疼不已。
“你不要殺我,”當兩人距離夠近時,小鹿隔着囚欄,低聲說:“我可以幫你打這場仗,祝你榮歸故裡,行麼?”
“我怎麼信你?”
“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小鹿無比認真地盯着花百思,“隻要你答應,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你說說看”
“你捉到我的隊友,千萬不要殺他們,隻把他們遣送回去”
“......”花百思嘴角幾不可見掠過一絲笑意,略略沉吟後,她點點頭,“好。”
“他們突圍後,會在石鼓口彙合”,小鹿渾身冰寒,快沒知覺了,她猛咳幾下,顫顫地繼續說道:“你們軍中有沒有他們的細作,我真的不知道,我來他們軍營也不過半年多,這麼高級的機密,不可能讓我知道,我隻負責幫他們訓練士兵,混口飯吃而已。”
說話間,兩人口中哈氣混纏相撞,在夜色中翻騰交融。
花百思很明顯感覺到小鹿身上透過來的寒意,小鹿身子緊緊貼着囚欄,想靠那人更近些,用她身上的熱量,驅散哪怕一絲的寒涼。
小鹿何曾這樣楚楚可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