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注視窗外掠過的林蔭街道,墨藍夜空下的布魯德海文有着與白天截然不同的氣質。靜谧的燈光點亮夜幕中沉默的建築,這城市靜得能聽見海浪拍擊遠處藍白色山脈的聲音。
皎潔的圓月下,山的輪廓朦胧溫柔,蘋果樹的香氣、中央廣場隐約傳來的音樂聲、知更鳥的啼鳴,還有迪克身上薄荷海鹽的味道共同組成一篇和諧的樂章。
卡洛斯突然很想哼歌。他已經很久沒有僅僅因為想唱而唱了。
這是一支不知名的愛爾蘭小調,牧羊人們把它含在冬青葉間走過卡朗圖山和基拉尼湖,精靈會随着節拍舞蹈,潮汐會迎着旋律回旋,曲調口耳相傳、歌頌自由與浪漫。
“她很美,對吧?”迪克眯起眼睛,食指随着他的曲調輕點方向盤的邊緣,等到卡洛斯哼完這支曲子才開口。
他一直用餘光觀察卡洛斯,歌星不知道自己望着窗外的眼神十字星一樣亮,幹淨得像與這世界初逢,這座城市的守護者不易察覺地挺起胸膛,。
他們開的是卡洛斯的SUV,顯然迪克的摩托沒辦法搭載兩個人的同時再帶上卡洛斯的行李和吉他——他是個音樂家,總要帶點工作相關吧。
迪克的摩托就被塞進了後車座,上面還騎着卡洛斯的加菲貓玩偶。
“确實很美。”卡洛斯靠在車窗邊輕聲說,“我很高興能和你一起欣賞。”
!!!
迪克沒有料到這個,他微微睜大眼睛、緊緊握住方向盤。天呐他平時握住卡裡棍的力道都沒有這麼大,他甚至能聽到碳纖維的材質在嘎吱作響,但這聲音遠沒有自己的心跳聲清晰,汩汩血液泵出生命的源泉有力地流過動脈,滾燙的源流在他耳邊咚咚作響。
義警的耳根悄悄紅透了。
他輕輕将側臉别到陰影中,以免卡洛斯看到他的臉頰也泛着紅暈。
他知道卡洛斯不是那個意思,歌星有點天然的天真,說什麼都是字面的意思。雖然認識不久但迪克早已覺察到卡洛斯的本質:喜歡直白的解釋,對潛台詞很不敏感,遇到不懂的事情也會直接提問。他很清楚對方這句話沒有什麼暧昧的意思。
但迪克是個心思敏感、感情充沛的人,他忍不住聯想這句話的隐秘含義,并為此激動起來,仿佛清甜的蜂蜜流過心頭。
糟了,不妙,這樣不對勁。
“我也很高興。”他在卡洛斯金色雙瞳的注視下沙啞着嗓子擠出這一句,卻夾得像在和貓咪說話。
丢死人了迪克。他抿緊唇角。
“Well.”歌星嘴角蘊起一抹笑意。
天啊,我真的不對勁。
迪克在心中哀嚎,卻忍不住也揚起笑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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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我的公寓。”
SUV停在一棟磚紅色的四層公寓前,樸素的建築配着歐洲風情的拱形花窗,為它增添了幾分精緻。這裡是帕克索恩大道1031号03棟,臨近工業區的平民住宅區,附近的樓房外牆多多少少都有些斑駁,轎車和貨車一輛接一輛擁擠地排在路旁,街口馬路凹陷的地方還有着昨晚的積水,顯然居住環境和卡洛斯的别墅截然不同。
“哦這裡雖然看上去有點落魄,但是我保證我家還是很棒——可能沒有你家那麼棒但是,還是很棒。”
迪克從後車座取出卡洛斯的行李,加菲貓被他夾在胳膊下,“我能恭敬地請您賞光入住我的單身漢公寓嗎?”
“My pleasure.”卡洛斯拎着吉他優雅地行了一禮,像個俊俏憂郁的吟遊詩人。
“好吧,你這樣太超過了。”迪克嘟囔着将他引向公寓内。
“明天早上我跟邁克爾說一聲——他是二樓老漢克的兒子,那小子有點調皮但是很靠譜,你的車在這片地方有點顯眼,他會跟那些街頭小子打聲招呼讓他們離它遠點。”
“你和鄰居的關系很好?”卡洛斯沒有這種經曆。
“我畢業剛搬到布魯德海文就住在這裡了,這些都是老夥計。明天有時間我帶你跟他們打聲招呼,都是很好的人,雖然有的看起來有點粗魯,但他們沒有惡意,很好相處。”而且其中一些人還是夜翼的隐秘後援,比如邁克爾和漢克。
“好啊。”卡洛斯的聲音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的房間在頂層,現在其他人應該都睡着了,那個金屬樓梯總是吱嘎吱嘎的,我們腳步放輕一點。”迪克貓一樣踮起腳尖,幾步躍上樓梯中段,他口中“吱吱嘎嘎”的老樓梯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卡洛斯猶豫了一下,學着迪克的樣子小心翼翼踏上樓梯,他走得很快,盡量在樓梯發出聲音之前踩到上一階,居然也沒怎麼發出聲音。
“我打賭你很有舞蹈天賦。”迪克對他豎起大拇指。
“你也是,舞王。”卡洛斯上身隻套了一件連帽衛衣,在黑暗的樓道中抱着吉他揶揄的樣子顯得有種可憐巴巴的狡黠。
“可不是嘛。”迪克笑了,他以前的制服真的很像迪斯科舞王,可惜卡洛斯看不到那套。
“來吧,4-A就是我家。”
迪克用指紋解開看起來不太結實的防盜門,卡洛斯才剛剛湊到門邊,一道矮矮的灰藍色影子就閃電般沖了過來,繞着迪克轉圈。
原來那是一隻隕石色的小圓狗,有着耷拉的軟軟耳朵和與主人如出一轍的水潤藍眼睛,唯一與衆不同的地方是它隻有三條腿,右前腿的部位光滑地被皮毛覆蓋。
小狗看見迪克興奮地嗚咽幾聲,又好奇地看了兩眼卡洛斯。
“Hey, hey.”迪克手上還拿着東西,他繞開小狗的包圍圈走向室内,“坐下,海莉。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