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檸原是驚訝,仔細看去,最裡頭有些子家丁仆役簇着個男子,瞧着似是個富貴的,穿一件素藍長袍,身材高挑,長了副俊朗皮囊,隻是眉眼中淡淡陰霾壞了這副好樣貌。
在衆人前頭,京兆府府門處就一人,手握鐵鞭,相貌堂堂,直擋在那兒,這數十人是無一人能進得去,引來了些許人圍觀。晚檸乍得看去,有着幾張臉好生熟悉,是那些世家下的侍從,想是這熱鬧有上許久了。
瞧着再是熙攘,卻也是丢人極了的,晚檸偷望了眼正巧回府的蘇離幾人,果見蘇離面沉如墨,唬得人心驚。又見其策馬而行,竟是直沖着男子去的。
旁的百姓紛紛避開,可那男子眼見着高頭大馬奔向自己,聽馬聲嘶吼,怕的是不得了,愣在原地是動都不動。幸蘇離騎術了得,一拉缰繩,白馬前蹄高昂,在之面前停住,若是慢上些,男子定是要命喪于此的。似是才回神,想着這點,男子登時腿腳一軟,倒在地上。
制住馬,蘇離錦衣紫袍,鳳眸淩厲,單是在那,就令人心頭發顫。馬鞭一指,居高臨下睨着男子,聲音寒如冬日霜雪,“哪個給你的膽色,讓你在京兆府前鬧事的!”
男子三魂飛了七魄,哪敢應聲,顫抖地縮了縮脖頸,半晌後才回過神。這一回神,便想開罵,當即有顆石子飛出,打在一穴位處。男子開開合合,竟是無聲,不由汗如雨下。
冷眼瞧夠了男子笑話,蘇離語中散着寒氣,“将人帶下去,笞刑二十。你們,告訴你們主子,親自來領人!”
家丁仆役如鳥獸散,男子則被衙役帶了進去,都是樂子,晚檸卻是側眼看向笑容仍是和煦的柳修。旁人不知,她是瞧得真真的,那石子是柳修擲出。
柳修察覺目光,偏頭對上晚檸,言語溫潤,“讓他安靜些,不若這般,他道出什麼不中聽的,怕是不能全須全尾離了京兆府。到時你我也是麻煩的,還是靜些安全。”
晚檸是不知說甚好,又見衆人都進了京兆府,趕忙跟上,來到公堂,蘇離高坐于上,盯着衙役行刑,邊是詢問畢逸淳,“這人為何鬧事?”
将手中鐵鞭擱于架上,畢逸淳搖頭道,“不知,先前領了人來說要見府尹您,還直嚷着您庇護兇手,不是個秉公執法的,要拆了咱這京兆府。”後頭有些更難聽的,畢逸淳說不出,亦不敢說。
聽聞此言,張澤是嗤笑一聲,瞧向那受了七八笞便暈厥過去的男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就他,再來個百八十個都進不了京兆府。上個鬧事的,還生生受了三十竹笞,依舊堅.挺。他倒好,十笞都不成,算個什麼。”
“卻是丢人!”謝羽眼眸稍斂,“外頭看熱鬧的,有多少是谏官仆役,若處理不好,後日上朝定是要參上我們一本的。”
當今陛下勤政聖明,三日一朝,廣開言路,谏官踴躍。京兆府又是個苦差事,管着京城治安。管嚴了,将是得罪權貴,官路不順;管松了,陛下叱責,谏官彈劾是一樣不少。就蘇離上任來,道他嚴刑峻法的奏疏就沒停過。
“這是蘇府尹,謝少尹你們該想得事了。”張澤笑得開懷,如他這般的七品小官自是不必在意,他連上朝的資格都不曾有,真出了事,是輪不着他頭上的。
淩厲眼刀刺向張澤,張澤聳肩嬉笑,看得蘇離很是想動手,恰逢底下衙役來報,說是門前來了個黑臉大漢求見,那大漢自稱是郭家護院,來見他們郎君的。蘇離唯有作罷,令人将大漢帶進了。
此時堂前男子因是生受了十笞,昏厥過去。衙役便是停下,剩的十笞須得人醒了再打。那大漢一路行來,瞧見這幕是心有戚戚,又見堂上蘇離威勢,不敢多言,隻是朝蘇離行了一禮。
待大漢起身,晚檸定睛一瞧,真是唬了一跳,此人面貌粗狂,灰暗疤痕掩住大半面容,講話間面上疤痕舒展開,顯出幾分恐怖。晚檸暗暗垂眼,雖說以貌取人非君子所為,可她實是覺得傷眼,心中一再警告自己,默默背誦起書籍道理,方做好建設。
“雷護院,你來這兒是為何事?”蘇離慢條斯理問道,眼中冷意實是吓人。雷漢在下頭緘默半晌,愣是半個字不敢言。
直至蘇離實是沒甚耐心時,方閉眼直言道,“禀蘇府尹,堂下躺的是我家大郎君,乃大姑娘之胞兄。原是思念父母,提早些回京,因而錯過了阿郎書信。回來聽着大姑娘噩耗,怒憤之下領了人來想知曉情況,又聞衙役押人入府,卻是不審,思及碧玉所言,才做出了這般不道之事。阿郎他正于路上,是先差小的來瞧瞧,給蘇府尹您個解釋。”
“你怎知曉他是怒憤之下的行事?我在這京兆府也有幾個年頭,敢鬧事的沒兩個,令府郎君真是本事!”蘇離冷冷笑道,“就是不知他付得起來鬧事的代價不成。”
“這……”雷漢正欲辯解,卻直被蘇離打斷,“雷護院不必多言,若我輕易放了他,明日來個鬧事的,後日來個砸館的,世上案子是不停的,案子不停,他們不歇,京兆府顔面何存。”
雷漢無言以對,又聽蘇離問道,“郭行朗他何時到?”
“快了,快了,一刻鐘便到。”雷漢趕忙道,再小心詢問,“蘇府尹,可否給大郎君請個醫匠,也省得大郎君他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