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孟喝足杯中茶水,慢條斯理說道,“你們做了什麼自個兒心中有數,我不多問,隻一句,可記得昨日之事,若不記得,我倒是願意拿你們頂罪。”
這些婆子女婢早膽戰心驚,現見時孟說起,終是撐不住,争先恐後答了,隻盼能夠逃過此劫。
時孟淡淡聽着,面上無甚神情,暗地卻是蹙眉,這般多的婆子女婢,竟無一人察覺聲響問題,又都有證人,實是奇怪。不由冷聲道,“昨兒貼身伺候宋娘子的,是哪個?”
“是婢子。”有個女婢顫巍巍說道,時孟打量着,面目姣好,眉目含怯,倒真有些楚楚動人之貌。不禁挑眉嗤笑,這宋府真真奇了,就個七品小官,家資未有多豐,偏有這般多模樣嬌美的女婢,當是讓人啧啧稱歎,不知如何做到。
“你既伺候于宋娘子身旁,如何聽不得?”時孟冷聲問道,語氣森寒。那女婢吓得跪倒地,口齒不清辯解道,“婢子,婢子确未聽見,娘子原要我倒了半盞茶來吃,然那暖壺内竟無水,便出去倒了些來,回來已……”
說完,嗚咽哭泣,時孟聽罷,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再問你,宋娘子身體可康健否?”
“娘子身子尚可,除去偶有咳嗽外,再無其他。”那女婢抽噎道,令時孟蹙眉,“既是如此,那宋娘子平日行止如何,有無不悅、不妥之處,或是對其不喜之人。”
那女婢一頓,旋即道,“婢子伺候娘子多年,娘子素來平和淡漠,哪裡能與人結仇。若說不悅……倒有一件,廣郎君,與娘子略有誤會……二人關系時常淡淡。”
時孟眼眸微眯,叫女婢細細說來,原這女婢名燈蕊,是與宋瑗一道長大的,極得宋瑗信重。故而曉得的東西亦是多,旁人不知,她卻是知廣宿并無面上瞧來這般好。單看外頭,廣宿為人端正斯文,讀書勤勉盡力。然私底下卻不堪,貪戀美色,花街柳巷無處不去,原先不過為門好親事,多加忍耐,現成了親,哪裡還記得家中嬌妻、讀書功名,一味尋花問柳。
宋瑗過得極苦,也曾上門哭訴,宋德運懊悔自個兒看走眼,然無甚辦法。反是宋博,一向疼愛幼妹,知曉宋瑗委屈後,怒從心起,直是上門将廣宿狠打一頓。宋博自幼愛武不愛文,拳腳功夫不是廣宿可敵的,這頓打,可謂是讓廣宿躺了近一月。
偏廣宿父母同氣他不争氣,雖怨宋博下手狠厲,卻也覺該叫廣宿嘗嘗苦楚。莫瞧宋家官小位卑,比廣家低一品,人頭上是有人的,宋德運乃廣平宋氏旁支,真真論起來,家世比之廣家要高上些許。廣家訂了宋瑗,何嘗不是因其世家身份,求日後兒子仕途好走。
此番情景下,廣宿傷痕未好,又挨頓訓,興緻大減。雖懼宋家,不再尋花問柳,也更冷待宋瑗。宋瑗獨守空閨,不免委屈流淚,可不好告知父兄,原已告了狀,緻使廣宿挨打,若再來此,莫說廣宿,便是公婆那都過不大去,日子豈不更苦。
時孟聽得一切,心思轉了轉,言道,“此事暫且擱下,若我曉得你說了謊話,我定不輕饒。”
講得嚴厲,燈蕊唬的臉色煞白,忙點頭保證絕沒有虛言。時孟遂離去,并未釋放柴房衆人,仍是關着,等候發落。
心中盤算燈蕊言語幾分真假,恰恰碰是前來晚檸,二人言語一換,都是感歎,宋德運眼光真真不行,兩樁婚事,竟無一樁是好的。不過宋博這樁,苦的是梁伊;宋瑗一樁,苦的卻是宋瑗。
“罷了,你我回去再說,瞧瞧張澤他們可否好了?”時孟拉着晚檸往外走,路上遇見了張澤二人,多使眼色回去再說。晚檸時孟心照不宣笑着,一并往回去。
待回到京兆府内,對上蘇離謝羽眼眸,晚檸時孟簡略說了自個兒探聽消息,同瞧向了張澤柳修。張澤不由笑道,“相差無幾,隻多了一樣。那廣宿未曾改好,反更隐蔽了些。先前詢問時,我瞧宋博言語閃避,便追了些,确是聽到不少消息。”
“那宋博确是養了外室,可是廣宿領他去的。”柳修歎道,“挨頓打後,不知廣宿是否含有怨恨,竟是與宋博繼續飲酒打獵,還引他認識了個花柳女子,名喚麗娘,别号花鳴玉。”
花鳴玉,聽得此名,晚檸不禁挑眉,這名她曾聽二哥提過。大陳崇尚詩書,花魁不單貌美,還需能歌善舞、能詩善畫。曾有好事者評京都十大名妓,環翠閣一家便占泰半。其中花鳴玉排為第七,據傳聞,此女容姿秀麗,擅吹弄長笛,歌喉尤其出衆,宛如黃鹂婉轉,勾魂攝魄。
這般名盛京都的花魁,如何瞧得上宋博,不知多少王孫公子為其一擲千金。又正是碧玉年華,綠鬓朱顔,縱懼門前冷落鞍馬稀,也可往上尋尋,好有個終身,何苦找個無甚功名,不能納妾的宋博來,做其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