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檸乖巧應諾,待王祉走後,轉身坐到榻邊,拉過王晟衣袖,輕輕晃了晃,“三哥,你今日高中,可是大喜事,怎兒還繃着臉?說來是你喜事,送些東西與我,叫二妹我沾沾喜氣如何?”
王晟被她逗樂,伸手彈她額角,“怎這般财迷,上回送了你把長劍,也不見你多帶,現還要……我瞧金瀾齋裡頭新出碧玉頭面不錯,你素來喜碧玉翡翠,到時買來送你可好?”
晚檸含笑搖頭,“頭面我這兒屬實不少,每日皆憂心選哪個,若真好看華美,我倒願多買幾套。偏金瀾齋新出的幾個,我全瞧不上,不若随便一支珠钗,那玉蘭白玉水晶珠花倒不錯,剔透光亮,很是好看。”
王晟聽了,忍俊不禁,點了她腦袋,“你呀,倒是挑得很,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着……這次便是依你,下回可不許了。”
晚檸歡欣應下,兄妹倆說了半晌閑話,日頭漸漸落下,王祁回來見着兒女這般好,頗覺欣慰。又因受過王祉教訓,王晟眉眼中不再驕矜,王祁對他甚是滿意,輕咳聲道,“用晚膳了,莫叫你阿娘久等,其他話,待用完晚膳再說。”
二人點頭,随王祁去了飯廳,今不止楊氏在,便是祖母伯父等人亦在,桌上菜肴業已齊全。因是為慶王晟高中,晚膳難能奢侈,各式佳肴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湯品也極鮮美,令人食指大動。
吃畢飯,王祁談起王晟婚事,隻道,“既已高中,與李家那門婚,是當準備起來。”
“是。”王晟恭敬回道,楊氏同是高興,還叫着晚檸多與未來嫂子好生相處,晚檸從善如流,将先前假都補上後,尋了個空閑時間,約李二姑娘出來一聚,怕其拘謹,又約了胧煙、韋若,問過時孟,時孟不大有興緻,便是不來。
李二姑娘見着晚檸請帖,不由面頰飄紅,細觀下是約在三月,曲江宴飲之時,心中更是羞澀,忙答允赴約。想與小姑打好關系,亦是欲瞧瞧,自個兒那所謂年少有為的夫婿。
因而晚檸一見李二姑娘,便是一愣,隻見李二姑娘一襲绯紅繡海棠花對襟衫,外罩湖綠繡芙蓉薄紗披風,烏發半散半绾,隻斜插支姚黃珠花,面貌清純溫婉。這身裝扮明豔熱烈,加之體态柔軟婀娜,面目姣好,目如秋水,姿态端莊,氣度娴雅,實非尋常俗物。
李雅素面色微紅,心下暗怪自己沖動,被貼身女婢一撺掇,便穿了這一身,晚檸是否會覺有失端莊。不及細思,卻見晚檸迎上前來,笑意燦爛,“李姐姐這身妝扮,襯得膚若凝脂,美麗絕倫,我看了也羨慕。要叫三哥瞧見,怕眼都不移下的。”
李雅素低頭瞧了瞧自個兒,又擡眼看她,心下一松,面上也帶了兩抹嫣紅,“妹妹謬贊了。”
“哪敢,姐姐如此貌美,三哥定是歡喜的緊。”說着,晚檸向雅素介紹胧煙二人,都是同一處的人,雅素雖不熟悉,但也見過,三人厮見寒暄陣,便盡數熟悉,言笑晏晏。
隻互相交談幾句,便見諸多遊船駛入,岸上人潮攢動,紛紛翹首以盼,晚檸順勢站起身,邀雅素一道去瞧熱鬧。畫舫上挂滿紅綢,兩側垂下紅絲縧,隐隐綽綽間數名舉子容顔俊秀,坐立于船舷旁飲酒談笑,映襯滿園春景,煞是美好。
又聞絲竹之聲,琴音悠揚,晚檸駐足遙望,隻見諸多船舫中央有一極精緻華美畫舫徐徐而來,船身繪制牡丹圖案,船頭挂一盞琉璃宮燈,宮燈四周挂着一串串紅綢,随波蕩漾。更有十多位美人在其間起舞奏樂,皆是身材窈窕,容貌妍麗,且舞姿翩跹,手持琵琶,歌聲甜膩婉轉,惹人遐想。
最惹眼的卻是那船艙中央起舞的妙齡女郎,一席大紅霓裳裹身,頭戴八寶璎珞冠,一手執琵琶,另一手拿碩大牡丹,纖纖玉臂裸露,身形修長玲珑,雙瞳剪水,瓊鼻櫻唇,顧盼神飛,整個人猶如盛開牡丹。
纖手拂過琴弦,琵琶聲铮然響起,引出綿綿繞耳的仙樂,女郎舞姿越發優雅,曼妙身影旋轉如蝶,裙裾飛揚,美得讓人屏息,無半分低俗媚态,反倒顯出幾分仙靈氣質,令人歎服。衆男子目眩神馳,竟忘叫好,直看呆了去。
晚檸怔住,此人她何嘗不熟,正是清岚,想來環翠閣近些時日名氣大傷,隻得動用這尊大佛來撐場面。想通此關竅,晚檸不再多思,隻專注賞玩美人舞蹈,遺憾未曾見着清岚一舞動天下之時是何等芳華。
待清岚舞畢,衆人意猶未盡,後頭美人同是不少,雖無一個能與清岚比拟,可勝在各具特色,莺燕争芳,好一幅美景。晚檸跟着湊趣,目光一轉,見王晟所坐船舫,不由笑指道,“李姐姐瞧瞧,那是我三哥,長得可好?”
雅素一怔,順勢看去,果見那船中坐了個俊逸青年,墨青錦袍,腰束金帶,正端酒杯淺酌,容貌極其俊朗,豐神卓越,眉目英挺,氣度沉穩。恰好王晟望來,隔着重重人群,與雅素視線相觸,不由一愣,看其身旁晚檸,便曉得其身份,微笑颔首,神情溫潤,舉止從容。
雅素臉一紅,心跳急劇,慌亂避開視線,又覺窘迫萬分。晚檸見了,不免偷笑,再瞧王晟似同是面頰泛紅,卻不知因何緣故,于是拉着雅素袖子悄聲問:“李姐姐可瞧得上?我三哥可是頂好的兒郎。”
雅素一顆芳心怦跳,臉頰微紅,嬌嗔她一眼,道,“你個促狹鬼,這話哪能亂說!”
見她這般,衆人如何不知其意,一陣嬉笑。雅素更為害臊,不肯理她們,胧煙瞧她着實不好意思,調開話題,“水衡,你看看那個,是阿爹為我定的夫婿。”
胧煙比晚檸還大些,自是要定親了,雖因家中爹娘不舍,想多留幾年,可也需相看起來。晚檸聽胧煙說過這事,隻是事情未定,不知到底何許人也,更不曾想亦是今年科考。現聽胧煙一說,晚檸與韋若都極好奇望去,就見那郎君劍眉星目,儀表堂堂,端方有禮,确是個極好兒郎,可不知脾性如何。
韋若不禁長眉稍蹙,又是舒展,“我記得他,謝懷德,他做的詩倒是不錯。”
晚檸胧煙相視一看,能得自家書呆贊賞,起碼才華品行無礙,倒是好事。且晚檸記得,今科明經狀元便是姓謝,字懷德,乃陳郡謝氏中人,家世頗為顯赫,為守其母孝,久未定親,深居簡出,極是低調。
晚檸暗忖,原與她無關,然現要娶她摯友,那她得好生打聽打聽,“京兆府少尹,恰是他堂哥,我改日問問……話說,你與他……”
“前些時日剛換了信物,說是下月差遣媒人上門提親。”胧煙大方說道,竟無一絲羞澀,倒叫人另眼相看,“阿爹說他才華人品俱佳,會是個好夫婿,我便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