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淡淡瞥了他一眼,吩咐道,“打。”
話畢,衙差執闆子就上,崔勝身旁仆役哪裡敢退,直是将人團團圍住。蘇離高坐上頭瞧見這幕,鳳眸微眯,冷笑愈發烈了,不需他開口,畢逸淳已是出列,欲将人捉出。就見畢逸淳幾招下便将崔勝身旁仆役盡數踢翻在地,随即抓住他手腕一扭,将其摁倒在地。
衙役一擁而上,将崔勝綁住便是開打,崔勝掙紮不止,怒吼咆哮,“你若如此,我定要告知姑父,叫他治你罪!”
若是他人勢必會猶疑一二,崔勝大小算當今親眷,縱當今聖明,如此行事也過于張狂。然蘇離是何等人士,麟嘉帝待他比親子都好,怎會畏懼此等言語,直是叫人打了。
初時崔勝還有力叫嚣,至後頭連哭喊力氣也無,隻有氣無力下意識抽搐哼唧。直至其皮肉綻裂,鮮血淋漓,奄奄一息,一百杖方畢,衆衙役這才停下。他們皆是有數,瞧着恐怖,實則未傷筋骨,養個幾日便好。
眼見崔勝半是暈厥,蘇離倒未真叫他死在此處,令人尋來醫匠。醫匠未至,隻聽一溫潤嗓音,“蘇府尹愈發威風了。”崔朔邁步入内,青袍錦衣,着實一翩翩公子模樣,見着堂弟慘樣雖未大怒,仍有幾分惱意,拱手行禮後道,“勝兒素來嚣張,也确是該打,隻蘇府尹下手這般狠厲,可是不将我崔家放在眼中?”
“本府不過依法辦事,崔司直若有異議,盡管呈報聖上。”蘇離聲線平穩,毫無波瀾。
崔朔眉峰微蹙,他一得消息便是前來,隻知崔勝大鬧京兆府,不知其緣由,現看來,崔勝怕是惹來大禍。比起他人,崔朔倒知幾分蘇離性子,不是無的放矢之輩,故而問道,“是怎回事?”
一旁謝羽趕忙出來,将事始末細細說與崔朔聽,崔朔聽聞更是惱怒,他早知崔勝荒唐,竟荒唐到這等地步。偏此人是自個兒兄弟,見其面白氣弱,于心不忍,不禁頭痛歎息叫二嬸瞧見,不知鬧成何等模樣,口中帶出埋怨,“那也不必如此,杖責之事你我還不知,叫你手下人輕點便是,實不行,分上幾次下,或是贖杖亦可,我崔家哪裡缺這點銀錢,何苦弄成如今模樣。”
“已是輕了,莫不然百杖而下,崔司直想他能活?”蘇離神情慵懶,眉眼冷淡得極好看,“且崔司直是曉得的,許多事若不在我眼前,那睜隻眼閉隻眼便罷了。要分批、要贖杖,皆是随意,現鬧成這般,如若容他完整離去,我京兆府名聲還要?”
蘇離此番話頗有幾分誅心,卻也不錯,崔朔并非胡攪蠻纏之人,隻乍見堂弟慘狀,難耐其怒,幾經日頭,已冷靜下,拱手道,“是下官孟浪,府尹既打了,那勝兒所告之案,就交予府尹探查。”
“嗯。”蘇離漫不經心應了,此時醫匠終匆匆趕來,瞧崔勝傷口猙獰,不敢過于移動,将人擡至後堂,方細細整治起來。崔朔見醫匠揭些衣衫,露出血肉模糊一片,無一處完好,瞧着極可怕,臉色頓時鐵青。
然因崔勝先行找事,不好追究,隻默默耐下,叫醫匠開藥敷上,折騰半晌方好。這般模樣不可輕移,單擡着崔朔丢不得這人,喚來小厮,叫其趕來輛極大馬車,将人小心移上,送往家中。
蘇離坐在堂上慢條斯理飲茶,神色淡淡,反是崔朔心煩意亂,吩咐自己貼身侍從道,“悅行,你将事先告知阿爹,一字不漏。”到底如何就看阿爹想法,思及此處,崔朔再歎道,“蘇府尹,勝兒于家頗是受寵,今日一番,二嬸怕是不甘,若鬧上門來,還請包含。”
“無妨。”蘇離輕抿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睨向崔朔,“左右不過打出去,崔司直尚可安心。”
崔朔見此,臉色一僵,旋即恢複正常,真真說來,是他崔家錯處。鬧得大了,保不住就有谏官奏其仗勢欺人,不顧國法,偏二嬸獨崔勝一子,疼至骨子中,要她因所謂大局不鬧實不大可能。
“那麼,下官先告辭了。”崔朔站起身來,拱手離去。
回至府中,崔勝仍是昏昏沉沉,其母高氏于那床邊失聲大哭,滿目悲怆,“我的兒啊,怎生落得如此境地!”見着崔朔來了,淚珠更是不停,“哪個短命的将阿勝兒打成這般,我定叫其賠命,我可憐的兒啊……”
“二嬸慎言。”崔朔又氣又急,不待他說完,崔勝喊疼睜眼,急得高氏忙喚醫匠來瞧。崔勝隻覺身上一片火辣,疼得厲害,額頭汗津津,高氏見他如此凄慘,心痛難耐,質問道,“到底是何人所為?”
崔朔本是疼痛難耐,現見母親兄長,更是抽噎哭道,“阿娘、二哥可要為我做主!是蘇長離!是他命人打的!”
“原是他。”高氏不禁冷笑,蘇離雖是受寵,然他崔家也不遑多讓,再不濟她娘家渤海高氏亦是一等一的大族,現略有衰弱,仍是顯赫。這般多人,還鬥不倒個蘇離,高氏抹淨眼淚,伸手替崔勝掖了被角,低聲道,“勝兒放心,我定是叫其後悔的。”
崔朔聽聞,眉頭緊鎖,“二嬸慎重,莫要沖動壞事,此事原乃勝兒之錯。”
後将其事告知高氏,高氏雖氣崔勝荒唐,終是自家孩兒,能夠如何,厲聲說道,“縱是勝兒之錯又怎,隻借納妾名義養個外室罷了。蘇長離這般下手,我瞧着是對我崔氏不滿,朔兒,再怎說你都為我崔氏兒郎,怎能為他人說話。你瞧瞧勝兒模樣,若非是蘇長離狠辣無情,哪會受這般苦楚。”
“住嘴!”一聲大喝,崔陵崔邵二人大步跨來,崔邵指着高氏鼻尖呵斥,“你還嫌事鬧得不夠大?你瞧這逆子,私納美妾,觸犯國法,傳揚出去,我崔氏顔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