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同人争搶一個發黴腐爛的東西，倒不如直接扔了，豈不公平?”

“數青，你不能這樣做，快跟你爸道歉——”

“逆子！”

陳國志氣得哆嗦，指着他說不出話，整個人顫顫巍巍的。

“爸，注意身體。”

陳數青好脾氣地扶着他到沙發坐下，他面帶微笑，溫和從容：“您放心，萬源倒了也不會影響您的生活，到時候您還是可以住這，沒事就打打球，頤養天年。”

“你——”

陳國志瞪着他，但他置之不理，自顧自地伸出手給他順氣。

“年紀大了少生氣，當心腦梗。”

陳母看着他，隻覺得荒唐極了，她又驚又怒，哭着扯着他，不住地央求他：“萬源是你的，數青，你想想辦法。”

“媽。”

他看着那隻皺紋巴巴的蒼老的手，語氣緩和下來：“您可以和我一起到桐城去，星星也在那邊，這麼久沒見，正好可以過去看看，對了，章姨也在那邊，您要去看望嗎？”

章雪。

陳母觸電似地縮回手，睜大眼睛呆愣地看着他，随後忽然揚起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怎麼敢——”

怎麼敢拿她和一個瘋子相提并論。

從前林家起家，她羨慕壞了，章雪漂亮有能力，生的兒子也樣樣優秀，但她還是個種田賣菜的，她怎麼甘心，于是求着林家帶着陳國志做事，跟着混了兩口湯，才有今天的林家，但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赢家是她，方春紅。

陳數青眼神暗了暗，他轉過臉，同她開了個玩笑。

“您不是讓章姨給我取名，算半個兒子嗎，怎麼現在又不願意了？”

“你——”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尤其是盯着他的目光，宛若針紮，恨不得剝開他的皮好來看看内裡究竟裝着一顆什麼樣的心。

“你是我的兒子，是陳家的孩子。”

“您也放心。”他笑意盈盈，說：“您總要我多學學惟春，我說到做到，到時候您二老可以一起去療養院，圖個清淨自在。”

“啪——”

他專踩痛腳，激地陳母實在控制不住，她心裡怒意勃發，被他不留情面地撕開了遮羞布，難堪羞惱：“瘋子。”

陳數青勾唇，不以為意：“我是。”

看着這場一發不可收拾的鬧劇，他的心裡竟然毫無波瀾，他早知道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所以堅決地學了醫，不肯從商，事實來看，他确實适合。

因為他足夠殘忍。

桐城市療養院。

一人身着白大褂，眼神冷靜，帶着身後數人走進，他拿出證件：“我是仁澤第一醫院的陳教授，負責143号病人的轉院事宜。”

“143号病人？”

前台眼神微變，警覺地上下打量着他，他看起來很是面生，但氣質從容淡定，明顯了接到了指令前來接人，她接過文件，草草翻了幾頁，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們這邊沒有接到通知，不能讓病人出院。”

“《轉院建議書》、家屬簽字都在這裡，為什麼不行？”

“不好意思，我這邊沒有接到通知。”

“嗡嗡——”

前台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陳教授沒有離開，看着她拿起手機接聽，果不其然，下一秒，前台轉變嘴臉，客氣禮貌：“您請。”

“謝謝。”

他不再耽擱，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裡頭走去。

“請讓讓——病人出院——”

沒過多久，一行人推着一輛病床從療養院裡出來，神色匆匆，外頭早已停了輛救護車，正開着門等着，陳教授順利地把人轉移了出來，心裡松了口氣。

有人提醒：“教授，小林總來了。”

他擡頭望去，正見林景星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病床，許是察覺到他的到來，其他人默契地退開半步，讓出一條路，低頭不語。

此時此刻，他忽然發現，原來他是想念她的。

哪怕她後來不清醒，現在也不記得他，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見一見她，可當章雪就躺在前面，他卻開始膽怯，不敢上前。

奚泠泠看見那個編号的刹那便什麼都明白了，她松開手，在他身後推了一把。

病床上的人打了鎮定劑，正昏睡着，隻露出花白的短發，面容枯槁，極度瘦弱，肌膚幹癟，唯有那張臉還顯露着往日淩厲，眉眼秀美，林景星這一點像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