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昏過去了,怎麼還會說話,你胡說八道……”
她弱弱地試圖尋找對方言語中的漏洞,可惜剛開口就被瞥了回來,“我胡說?你倒是昏迷了,嘴可沒有停。”
“不……不可能……”
陸昭禹勾唇一笑,“我拿手機拍了視頻,要不要看?”
姜盼連連擺手,“不了不了。”
話音剛落,她就被毫不留情地甩到旁邊的床上。好在這大床夠軟夠厚實,摔上去也不會疼痛,隻是震蕩下頭暈得更加厲害。
“既然你醒了,我就可以走了。”
她抱着腦袋趴在床上,聽見房門被關得嚴嚴實實。胃裡在翻江倒海,她想要爬起來,可是四肢軟得厲害。平時姜盼總是自诩有使不完的牛勁,現在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昏昏沉沉間,她又睡了過去。
再次吵醒她的,是門外敲門聲。
“進。”
她趴在床上,反正之前的事情已經讓她毫無面子可言,幹脆擺爛。
“起來吃飯。”
“不用,我再睡一會兒。”姜盼勉強擡起一隻手,胳膊很沉,甩了兩下算是拒絕,“你去睡覺吧,很晚了。”
好像是盤子放到桌上産生的輕微碰撞聲,然後是門被重新關上的聲音。
大概是陸昭禹又出去了。
她把整個腦袋埋在枕頭裡,想要重溫夢鄉。
可是再也睡不着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枕頭和被子,淡淡的飯菜香氣還是若有似無地飄進她的鼻腔,又前往更深處,勾得她肚子“咕噜噜”直叫。
好餓啊。
這次的婚禮為了證明自己,全部都是姜盼一個人親力親為,甚至都沒有讓胡岚他們幫忙。再加上前兩天莫名的抄襲風波下,她根本就沒有胃口吃飯。這樣一算,她都好久沒有好好吃飯。
可是剛才都和他說了不想吃,現在又爬起來吃飯,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她吸吸鼻子,又重新躺了回去。
可是……這陸家的大少爺,怎麼做飯那麼香啊!說好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豪門少爺呢?又會燒飯又會疊衣服,是人設崩裂了嗎。
肚子有自己的想法,任憑姜盼一遍遍催眠自己根本不餓,可是身體已經不争氣地坐了起來。
和坐在旁邊沙發上的男人毫無遮攔的對視,她脫口而出,“你怎麼還在這裡?”
陸昭禹挑挑眉示意她,“吃吧。”
“我就是,睡覺壓了胳膊,你知道吧……”
“冷了我就去倒掉。”
姜盼默默從床上爬下來,乖乖坐到座位上,還試圖為自己挽尊,“我這是,看到好好的飯菜倒掉可惜。”
“哦。”
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了解。”
她鼓鼓嘴,不再辯駁。
面前是一碗非常有煙火氣的西紅柿炒蛋蓋澆飯,上面甚至還擺了根火腿腸,整整齊齊切了兩段放在右側。
而那讓食指大動的香味,大概就是醬汁的味道。
姜盼舉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蛋。雞蛋外面面面的,裡面卻很軟嫩,裹滿番茄醬汁,先酸後甜,層次豐富。
和姜爸爸的手藝不分上下。
“厲害啊!”
她把蓋在底下的飯粒和上面的澆頭充分攪拌,滿滿吃了一大口,酸甜的味道頓時在口中蕩開。
“這是預制菜?”
話剛說出口,陸昭禹擡眸看她,聲音裡隐隐帶着威脅的意味,“哪裡像預制菜?”
知道自己說出話,姜盼腦子轉得飛快,立刻改口,“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比飯店做得還好吃,國宴級别啊。”看到他臉色稍稍變好,立刻乘勝追擊,“況且這也不怪我呀,在這麼沒有煙火氣的豪宅裡吃一碗蓋澆飯,有點割裂。”
被一通馬屁捧上天,陸昭禹也就不和她計較,重新靠回到沙發上。他抱着手臂,欣賞她的狼吞虎咽,“這有什麼割裂的。”
姜盼嘿嘿傻笑,繼續幹飯。
“對了,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麼?”
“運動飲料,”他說着有些嫌棄地看向她,“你低血糖了。”
“難怪呢?”
她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猛地發現陸昭禹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又換過一套。
“對了,我剛才在門外,聽見你在電話裡說要感謝我。”
她愣住,頭一次碰到偷聽還如此理直氣壯的,一時間竟然都想不到話反駁。
“所以呢?”
“感謝要趁着最有誠意的時候進行,”陸昭禹聲音不緊不慢,“明天陪我回陸宅。”
“咳咳咳……”姜盼狠狠被嗆了一記。
隻是兩個月的合約婚姻而已,為什麼還要回家見家長?
“咳咳咳咳……回……咳咳咳咳……回你家?”
她用力拍打自己胸口想要順過氣,結果好像起了反作用,反而越來越咳得厲害。
陸昭禹起身,看不下去似地拿起旁邊的玻璃杯遞過去,“喝點水。”
姜盼湊上去,手扶住杯子,就着他的手一連喝了好幾口。好不容易緩過來,擡臉看向他,“謝……咳咳,謝謝。”
肉眼可見的黑臉。
她稍加思考,就知道了原因。想必是因為她剛才即使有手遮擋,離陸大少爺那麼近距離咳嗽也是讓他不可忍受的吧。更别提她居然剛捂過嘴的手碰到他的指尖,那大量的細菌順着手指縫爬過去……啧啧。
已經可以腦補出陸昭禹在心裡怎麼罵她了。
“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
姜盼說着起身從桌面另一邊抽了兩張濕巾,把自己的手仔仔細細擦過,又重新抽過兩張,遞了過去,“你擦一下。”
軟綿綿的濕巾帶着一點點潮意,從她的手裡傳遞到他手中,還留存着指尖的餘溫。
她仰臉看他,視線中男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掩唇輕咳兩聲,用濕巾草草擦了擦手。
看她還盯着他,視線飄忽向别處,“怎麼不吃了?”
“垃圾桶在我這裡啊。”
姜盼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朝他明晃晃攤開手,“給我。”
陸昭禹眸光低垂,把紙巾又遞了過去,“謝謝。”
“感謝要趁着最有誠意的時候進行,”她笑得眉眼彎彎,“這可是你說的。”
“那你要什麼感謝?”
“要不……就不去你家——”
“是陸宅。”他出聲打斷她的話。
她發現陸昭禹對陸宅的稱呼特别執着,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陸宅聽起來會更加豪門?這倒是符合他的人設。
“可以不去陸宅嗎?”
“不可以。”
陸昭禹斬釘截鐵地決絕了她,“合同第十二條第四小點,需要配合對方以夫妻的身份進行對外展示。”
“……”她是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把合同搬出來的。
就在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和他好歹建立了一些同事間的友誼,看來都是她的錯覺。
姜盼收斂起笑容,“知道了,明天一整天?”
“嗯。”
“好。”她說着站起身,把面前的餐盤收拾一下,端起來就往外走,“這些我去洗掉。”
“明天阿姨會過來打掃。”
“不用了,兩個盤子的事。”她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陸先生要是沒有事的話,就先回自己的房間吧。”
這就是下了逐客令。
第二天乘車的時候,姜盼仍然黑着臉。
陸昭禹開車不放歌,昨晚和他鬧得不好看,心裡憋着勁不說話,坐在車裡沒一會兒就犯起了困。連打兩個哈欠後,幹脆刷微博搜索起關鍵詞。
昨晚李瀚和胡岚在互聯網上又是一頓輸出。
他們倆以退為進,先後發了兩條茶藝文案,把輿論風向完全轉了過來。
不過那個何美黎也不是省油的燈,強弩之末下她又發了一篇長微博,質疑這場婚禮,是否是為了姜盼個人品牌的炒作。
更離譜的是,她在微博的結尾,艾特了陸昭禹和方知越兩個人,讓他們出來給個說法。
到目前為止,兩個人自然都是沒有回應的。
神經病才會理她的無理取鬧。
“在看什麼這麼專注?”
開到無人的路段,陸昭禹單手扶在方向盤上輕巧挪移,汽車轉過彎兒就上了山路。
姜盼裝作沒聽見,撇撇嘴繼續看微博。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和驟然響起的鈴聲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某種平衡,在安靜的空間裡大肆喧鬧。
她感覺到駕駛座的陸昭禹不怎麼友善的視線瞄了過來。
昨天他用合同上的話壓他,現在正是個報複的好機會。
她清了清嗓子,用甜膩膩的聲音開口,“怎麼了?阿越。”
“出來玩嗎?”方知越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最近我們倆喜歡的漫畫家在隔壁市開了個展,要不——”
“現在才想到我?”姜盼說着嗔怪道,“我昨天結婚,你居然沒有來。”
電話裡傳來溫柔的笑聲,“抱歉了,我臨時有事。”
“有事也不能缺席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皺着眉頭嘀咕,“我從開場等到結束,都沒看見你的鬼影子,氣死我了。”
“……”
那頭突然就沒有了聲音。
按照對方知越的了解,這厮肯定會開始耍貧。姜盼雖然沒有看向旁邊,但她清楚知道身邊的男人注意力正集中在電話這裡。方知越沒有聲音,她莫名就有些羞惱。
“喂?喂?方知越你玩失蹤上瘾了是吧,打電話也來這套。”
“我沒有失蹤,盼盼。”他的再次響起,“我一直都你身邊的。”
“幹嘛突然說這種肉麻話,你不會以為我吃這一套吧?”
“所以去嗎?”方知越突然切回了之前的話題,“富堅義博的原畫手稿,我等下來接你。”
“我倒是想去……”姜盼深深歎了一口氣,“可惜今天要去陸昭禹家。”
“為什麼要去他家裡?”
那頭突然拔高聲音,吓了姜盼一跳。
“别去他家。”電話裡的方知越有些激動,“你可能對我們圈裡的東西有些不了解,我必須得告訴你。”
姜盼摸不着頭腦,視線又轉向駕駛座。
陸昭禹好像全神貫注在開車上,完全沒有察覺到她這裡的動靜。
第六感總覺得方知越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和她身邊的男人有關,而且可能是讓人震驚的東西。
“可是我已經在路上了。”
“你現在在哪?我開車來接你。”
黑色的邁凱倫在山路上疾馳,兩邊的景色飛快倒退,一邊是山林間郁郁蔥蔥,另一邊是毫無遮擋的懸崖。
突如其來的巨大拐彎,姜盼毫無防範差點被甩出去,還好反應快伸手死死抓住頭邊的扶手,才沒有直接撞到車門上。
慌亂間,手機從手裡滑了出去,摔在汽車中控室上。
“姜盼,你還在聽嗎?”
方知越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陸昭禹他們家不簡單,你千萬别——”
電話被陸昭禹無情地摁斷。
“到了。”
汽車緩緩停下,面前是緊閉的金色大門,隔着欄杆,可以看見大門後寬廣無垠的草坪,以及山林勢頭的最高處的豪宅。
“這裡?”
雖然她知道陸家家大業大,但看到這樣的建築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被震撼到。
大門兩邊都有哨亭,站在亭下的安保朝他們的汽車敬禮後,大門緩緩打開,後面是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蜿蜒曲折通向陸宅的方向。
這還是姜盼第一次看見在自己家裡修柏油馬路的人家。
陸昭禹重新發動汽車,快到主廳門口的時候……一輛車擦身而過,兩方車的反光鏡近得幾乎快要碰上,汽車引擎刻意的轟鳴聲吓了她一跳。
墨綠色超跑越過他們後穩穩地停在他們正前方。
車門打開。
一個短發齊耳的女人從駕駛座裡走出來,墨鏡幾乎遮住她大半張臉,黑色的紅底高跟鞋踩在草坪上。
她摘下墨鏡,面無表情地看向陸昭禹的方向。
“誰允許你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