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日,”他擡起頭,捧着寶知的臉頰,認真道:“明日我再告假一日,我們一道去看大夫,抓藥來,等治好了就沒事了。”
寶知道:“嗯嗯,好的呢。别皺着眉,跟大伯父似的。”
她嘴上哄他,心中很是冷靜地分析——估計是長期高壓和外力引發的腦部組織病變,進而産生的精神分裂。
她來到這個平行世界的契機是梁寶知的腦部受到匪徒重創。
這事件中的外力便埋下隐患。
偏偏她不是既來之則安之的人,隻一味地内耗焦慮,夜夜難以入睡。
腦部組織的損傷是不可逆轉的。
在蝶台時犯過幾次病,所幸傷的隻有邵聞璟。
啧。當時怎麼沒有趁病【錯手】殺了他。
可惜了。
想到這她又憂心忡忡,唯恐自己會傷了邵衍和安安:“我們分開住吧。你同安安住正堂,我去住廂房。”
不出意外,拒絕緊跟着建議:“不,我要和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們總是要在一起!”
寶知隻當他話趕話,感性的情緒裹挾着表态,今夜便口頭依了他。
實際上暗自裡不敢入睡,迷迷糊糊撐了一宿。
第二日,她仍不忘收拾東西跑路,叫安安也收拾出一個小包袱。
邵衍托了路過的學生去學堂送話,便帶着寶知去山腳尋大夫。
老大夫切了半晌,寬袖一揮,刷刷幾下,便得了一張龍飛鳳舞的方子,喚來門簾後偷聽許久的小童去抓藥。
小童笑嘻嘻地近前,同邵衍問好:“夫子早,夫子今日未去學堂呀?“說着趁機偷瞄幾眼陌生的女子。
寶知溫和地同孩子笑了笑。
這孩子約莫五歲,虎頭虎腦的,見女子同他笑,耳廓一紅,低着頭沖了出去。
老大夫揪着胡須,面色一凝道:“腦疾須是用藥可緩解,可老夫從尊夫人脈象中還切出旁症。隻是術業有專攻,家中老妻也是鎮上有名的婦科千金手,不若讓老妻再來望聞問切一番?“
邵衍微怔。
寶知泰然自若道:“有勞了。”
老大夫轉出房間片刻,便有一中年婦人掀開簾子入内。
這婦人身形健壯,口中自稱金姑婆。
見到好看的晚輩,金姑婆心情總是愉悅三分,可往夫人手腕一搭,眉便蹙起,臉上也有幾分豫色。
寶知道:“您但說無妨,家夫以往總是陪着晚輩一道看病,不礙事。“
金姑婆見邵衍關切之态,便緩緩道來:“可問夫人近來可有出血?”
寶知想了想,道:“正是,又不似癸水。”
金姑婆道:“淋漓不止,似是小産之狀。隻是月份尚淺,興許,是貧血所故。”
寶知下意識撫上小腹。
重逢後情難以自禁,确實毫無節制。
一個月,兩個月?
可能是年後那幾日,便在子宮着床了?
金姑婆複道:“這樣,我先開出保胎溫補的方子,用上兩旬再行診斷。”
邵衍的臉色也難看幾分:“請問金夫人,适才老大夫開出治療腦疾的藥方,可會相沖?”
金姑婆笑道:“夫子莫憂,潤補的藥材,總是相通的。”
二人帶着藥包便慢慢走回折黛居,殊不知“舒夫子的娘子來了”這一消息飛遍整個莊子。
邵衍才扣了扣何家大嬸的門,便見安安身後跟着一群人,皆是裝作不經意,實則偷瞅着邵衍身後的夫人。
好奇又驚豔的目光,寶知早已習以為常。
隻是惆怅被這插曲沖淡些許。
她該如何反應才是最有利的呢?
想着,寶知腼腆地低垂螓首,露出清麗的眉目,好似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婦人。
安安高興不已,對着身邊的孩子們道:“這是我阿娘!我沒騙人吧。”
孩子們反而不知如何對待這般玉人。
女孩們看着夫子娘子細膩的側臉,心想待到自己長大成人,也會有如此一抹風情;男孩們則故意發出怪聲,嘻嘻鬧鬧地逃走了,躲進大人腿間時才敢大大方方打量那女子。
邵衍抱起安安,禮貌地同何家嬸嬸道謝。
安安一路叽叽喳喳,他說一句,寶知便回一句。
反而是向來耐心的邵衍,一言不發。
安安察覺到爹爹的情緒,有些害怕,到家後乖巧地回廂房看連環畫玩。
寶知拉住要去熬藥的男人:“你看你,沉着一張臉,把孩子吓得。”
孩子二字好似打開一個開關,邵衍滿臉痛苦:“都怪我。”
他總是自責。總是說,都怪他。
寶知無奈:“你不要總是把責任都攬到你身上。我讨厭這樣。好煩。”
邵衍滿心滿眼都是她,更是覺得自己罪不可赦。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寶知緩緩道。
男人将臉埋到她的腿間,這樣依戀她。
若他是脆弱的小鹿,她便是手起刀落的獵人,殘忍地将純真打得粉身碎骨。
“倘若真的有了孩子,不必保了,打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