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白色的車停在醫院外的小路上,牆内因為爆炸起火而格外嘈雜,小路這邊愈顯冷清。
林少清坐在駕駛座焦急地等待着。
就在此時,一抹消瘦的身影忽然從前方的草叢裡跌出,那人沒站穩直接跪在了地上嘔出了一口血。
“辛野!”林少清見狀當即下車,跑過去将人扶起。
他在拉起趙辛野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已經瘦到他一隻手便能環住他的胳膊時,他看着對方蒼白的臉色,心疼道:“你也沒跟我說你傷這麼重啊!”
趙辛野聞言有氣無力的冷笑道:“你也沒跟我說你會搞這麼大陣仗。”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不見什麼起伏,聽不出是什麼感情。
林少清用力将他架起,帶着人往車裡走去。
“不會有人傷亡的,”林少清說,“那個倉庫已經很久沒人用了,堆放的都是普通雜物,我配置炸藥的時候計算了用量,也算了消防隊趕來的時間,不會有人受傷的。”
他說着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想讓趙辛野坐進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趙辛野卻停住了動作。
林少清不解地看向他,卻發現他一直在看着起火的方向。
晚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眼裡噙着淺淺的水光。
“你怎麼……”
“……沒事。”趙辛野沙啞着聲音道。
夕陽的光将他的身影照的很長。
他收回了視線,深吸了一口氣,鑽進了車内。
“走吧。”他說。
車輛緩緩啟動,而後往道路的盡頭疾行而去。
身後的火光和火紅的夕陽交相輝映,他們拐到了主路,與趕來的消防車擦肩而過。
“那個秦譯怎麼把你傷成這樣!他竟然還打算囚禁你嗎!?這人真的……”林少清把着方向盤義憤填膺地說着。
自從上次收到趙辛野回的一條婉拒短信後,林少清知趣地沒有再打擾他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昨天下午的時候竟然又收到了趙辛野的求救短信。
留的地址是剛才那家醫院。
那條求救短信也很奇怪,大意是說如果晚上他又給他發一條上一條就不作數,如果沒發就需要他來救他了。
“他經常打你嗎?還是說……”林少清不知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而後他驚駭地看向一旁的趙辛野:“……你瘋啦!?”
趙辛野能跟他聯系說明秦譯并沒有阻斷他的通訊,但是對方給他發來的不是住址而是醫院,也就意味着趙辛野知道憑借他倆的能力不能幫他從那裡逃出。
他是自己把自己弄進了醫院!
“你知不知這樣會死的啊!我聽之前的小師妹說你在搶救時被搶救了10小時!趙辛野!你真不拿自己的命當命啊!”
林少清之前帶的學妹現在在這裡的門診工作,當時收到學妹的消息說趙辛野進了手術室他還有些狐疑,沒想到趙辛野這人竟然這麼不知輕重!
趙辛野沒有理會他的責備聲,隻是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服下了車上備着的止痛藥,而後閉着眼睛緩了許久,才開口道:
“……少清,抱歉。”
他的聲音很是孱弱,在車内并不算安靜的環境下聽着有些模糊。
林少清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一時有些意外。
兩側的行道樹飛快的掠過車窗,将路上的噪音也帶向了遠處。
“你不該打探這些的……”趙辛野喘息道,“……我也不該拉你入局。”
隻是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真的沒有其他破局的辦法了。
他這輩子隻有兩個值得信任的朋友——裴言和林少清。
裴言已經有了家庭,趙辛野不想他冒什麼風險。
林少清單身、聰明又有家世,應該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險。
“你答應我,少清,”趙辛野扭頭看着他,盡管面容毫無血色,但是眼神卻異常堅韌,“這件事後,請立刻撇清所有和我的聯系。”
“什麼?”
“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摻和進來。”趙辛野重複道。
他的氣息很弱,但又格外執着。
許久,林少清都沒有說話。
白色的轎車越過了無數的車輛,最後開進了一條小街。
“我知道了。”林少清輕聲道。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在新聞上聽說趙辛野騙走了很多公司的錢财,目前在被警察通緝。
趙辛野做不出這些事來的。
他應該被卷入了什麼麻煩。
他那麼聰明的人,定然是懂怎麼自保的。
他讓自己表面切斷與他的聯系,定然是想着後續萬一有需要,他方便給與他提供幫助。
林少清是這樣想的。
他帶着趙辛野回了自己其中一處安全的住宅,而後幫人簡單處理了一下剛才他逃跑的時候弄出來的皮外傷。
林少清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趙辛野卻拒絕了他出去請家庭醫生的建議。
他又吃了一些鎮定類的藥物,而後蜷縮在了床上微微喘息着,像是一隻受傷了小獸。
林少清看着暖黃的燈光下他躺在床上的模樣,心裡一軟,忍不住道:“我感覺我在做夢……能和你私奔,也算是浪漫了。”
“别在我身上浪費多餘的感情,”趙辛野沒什麼波瀾的聲音從被褥裡傳來,“我的世界隻有錢。”
林少清笑了。
“才不是,”他道,“你可是我過命的兄弟。”
在大學畢業那一次他和趙辛野表白被拒後,二人的關系一直很尴尬,畢竟那時還是不太成熟,最後連趙辛野畢業典禮他都沒有去參加。
這樣失聯的狀态保持了很多年。
直到幾年後的某天,他回老家成空市,發覺自己的母親不知道被什麼洗腦了,非要去購買某個高風險基金,甚至不惜将房屋抵押貸款都要全部采購,說是聽說了什麼内部消息。
那時他舅舅家正值破産危機——也就是母親的弟弟,母親對金錢的渴望幾乎沖昏了她的頭腦,周圍人怎麼勸都不聽。
等林少清趕到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家裡了。
他心裡一涼,着急往基金公司趕去,卻看見一個戴着銀絲邊眼鏡穿着得體淺棕色西裝的男人正坐在窗邊,溫和地和自己的母親溝通着什麼。
他的眉眼不似以前那麼鋒利,卻依舊俊美,銀邊的眼鏡為他平添了幾分斯文的氣質。
和煦的日光灑落在他的眉梢發梢,像是一幅畫。
林少清幾乎忘記了怎麼呼吸。
就在這時,趙辛野朝他這邊望了過來。
他看見自己的時候也很意外,但這種情緒隻存在了一瞬,下一秒他對自己報以一笑。
“好久不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