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一絲小得意,初弦勸道:“可惜你來晚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過你也别沮喪,等你以後做皇帝,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呀。”
元啟面色平靜,仿佛初弦的回應在意料之中,他輕歎道:“你的意中人是鵬安樓樓主嗎?”
初弦大大方方承認,但緊接着意識到現下的場景說不清的詭異:他名義上已經死了——背負着他被憑空捏造的罪名而死,而他如今縛着鎖鍊坐在東宮中,看元啟表面上依舊溫和,卻沒有絲毫要放他自由的樣子。
對方事已做絕,哪有輕易脫身的道理?
仿佛猜到他現下的想法,元啟說道:“你應該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唯一的仁慈,就是放他回南川,這還是看在他替我照顧你多年的份上。”
什麼跟什麼啊!
初弦真正開始生氣了,叫喊道:“就算我們有總角之誼,就算你是太子之尊,也做不得我的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管不到我喜歡什麼人!”
韓元啟說道:“我可以等。隻要我把你留在身邊,好好地護住你,你總有一天會喜歡我的。鵬安樓樓主不就是如此做到的嗎?”
初弦舉起纏在手腕上的鐐铐,“我于鵬安樓來去自由,而在你的東宮,我連這間屋子都出不去。”
“我會供給你奢華無憂的生活,這樣不好嗎?你本有着高貴的出身,何苦在鵬安樓賣笑度日。”
“我受夠你的虛僞嘴臉了!”初弦憤怒至極,“你口口聲聲都是為我好,但你從未給過我選擇的自由。你成了全然為我憂心付出的好人,而我又能得到什麼!我失去了自在的生活!”
“自在,是嗎……我已許久未感受到了,自從父皇登基,我成為太子之後……”元啟苦笑着,喃喃道,“文初,你還記得前朝的那位皇長孫嗎?就是當年與我們同在内書院讀書的那個。”
初弦當然記得,雖然那人與自己沒什麼交集,卻是個耀眼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最得聖寵的皇孫,當時的太子唯一的子嗣,出生時自帶祥瑞,并且龍章鳳姿天資聰穎。
他疑惑道:“作古之人,提起來做什麼?當年你還在學堂上羨慕他,如今也算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元啟道:“他在五年前死了,是父皇暗中派我去親自監斬的……”
“這怎麼可能?他應該是十多年前死的。當年太子一家被陷害,他們應該是在逃亡路上被追兵用火燒死的才是啊?”
“這是朝堂釋放到民間的說法。實際上,當年隻搜尋到了太子與太子妃燒焦的屍體,而皇長孫已于邊塞小城隐姓埋名長大成人。文初,你認為他是作為皇長孫時自在,還是成為平民後自在?
“我又不是他,這我哪裡知道?不過硬要我回答的話……”初弦思索了一下,回道,“既然他在時局平息後不選擇回到宮廷,那應該是當平民更舒心才對。可是,你又說他後來還是死了,那他也沒自在幾年啊。”
說着說着,初弦不禁對宮闱秘辛産生好奇,對元啟問道,“話說,你為什麼要給他監斬,他犯事了?你們身為皇族,比着舊例,就算殺人放火也不見得以命相償。反正,王子犯法就從來不與庶民同罪。”
元啟回道:“他的身份和存在,本身就是他的罪。父皇雖皇位穩固,但對方曾經的身份隻會橫生枝節,為江山社稷,便隻有舍棄了他。”
初弦不禁脊背發寒,過了許久,他拍了拍手,鎖鍊伴随着動作發出清脆聲響。他唇角帶着譏諷的笑,說道:“不愧是天家父子啊,連解決麻煩的方式都一樣。隻不過,他是肉身消逝,我是身份死亡。”
“我提起這些陳年舊事,隻為提醒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沒有我出手護住你,你的結局就會和皇長孫一樣,失去的不僅僅是身份與名字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說得真好啊。分明是你們這群上位者瞧我們不順眼,還要責怪我們沒能規規矩矩藏好自己。你們得不到逍遙自在,便豎立條條框框,要将我也困死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