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現場。
顧百隅他們的順序是最後一個。
主持人在台上異常熱情,豐富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将現場的氣氛助推到令人震耳欲聾。
顧百隅站在連接後台和前台的走廊上,站在帷幕後面,盯着那個原本該坐着郁霧的位置。
此刻位置上的人卻不是郁霧,而是蘇佳怡。
對方看到他,甚至還揮手打了個招呼。
顧百隅轉身回了後台,從衣架上取下自己厚重的羽絨服,被沈旗攔住了去路,“馬上比賽了你想幹什麼??”
“我去會場口接他。”顧百隅推開門,“快到我們的時候叫我。”
“你接誰?郁霧?”沈旗不可置信,“顧百隅你腦子有病吧?”
回應他的是沉默,顧百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後台,推開外面的玻璃門,擠進寒風之中。
這個冬天格外冷,加上多雨,家家戶戶都不願意外出。
郁霧癱坐在床邊,唇色蒼白地看着呼嘯而過的冬風。手铐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因為劇烈掙紮而磨損的手腕,被切割出一圈觸目驚心的傷口,皮開肉綻。
好累。
休息一下再想辦法吧,郁霧皺眉,輕輕閉了一會兒眼睛。
他很想見顧百隅,就今天,就這一刻。
他很想逃離這個家。
歌唱到哪裡了呢?他還不知道顧百隅今天要唱什麼歌。
“Lively Dream~哇哦觀衆朋友們,這是一首非常令人期待的歌曲哦!!是由之前初賽的第三名——不火樂隊帶來的原創歌曲!他們還取了個有意思的翻譯——《清醒白日夢》。那麼在開始之前,允許我介紹一下這支叫做‘不火’的樂隊……”
舞台上,主持人站在黃金分割點上,聲情并茂地講述着這三個高中生組成的樂隊。
而後台,三個即将登台的人臉色卻都不好看。
顧百隅忙着将身上濕掉的衣服換下來,造型師呼呼啦啦在給他吹頭發。
顧百隅凍得嘴唇發紫,伸手去夠桌上的熱水,不料五指凍僵了,沒拿穩,杯子倒在桌上,又滾落到地面。
沈旗撿起來給他,憋了半天,忍不住陰陽怪氣:“水都拿不穩了,一會兒還唱得動歌嗎?”
彭丹書一巴掌呼他腦門上,“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就是看不慣他為了别人這麼折騰自己!”沈旗怒吼。吼完了,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才說:“你今天最好給我好好唱!”
“我知道。”顧百隅淡淡回答。
他的語氣很淡,神色也很淡,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倆發小知道,這家夥這時候就已經是落寞到極緻了。
沈旗看他這樣子,心裡也怪難受的,半點嘲諷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心裡想:今天實在拿不到冠軍,就算了。
聚光燈一打,不管多少情緒都要抛在九霄雲外。主要是這首歌本身就偏向歡快,沒有喪着一張臉唱完全場的道理。于是在追光落下來的一瞬間,顧百隅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全場不停地巡視,像是在看所有人,被主持人調侃,“看來咱們的吉他手很喜歡場内的裝潢啊,都癡迷得忘了開始了。”
顧百隅最終落寞地收回視線,說:“抱歉。”
他朝音響師那邊微微點頭,這場清醒白日夢響起了第一秒。
時間好像過的很快,又好像過的很慢。
郁霧看着亮如白晝的天空變成深不見底的黑幕,耳邊滴答滴答是廚房儲水的聲音。
他癱坐在卧室門口,身邊是被拖動的大床——手铐打不開,就直接挪床,挪到玄關邊上去,拿到鑰匙開鎖就好了,總能有辦法的。
可是這種老舊的大床太重了,全是實木,主要是面積太大,直接卡在了門口,不拆開根本沒辦法弄出去,但是拆床的工具,卧室裡沒有……
明明隻有幾步路的距離,但郁霧過去不了。
他大汗淋漓、滿手是傷地仰靠在床邊,地面拖拽出一道蜿蜒的血痕。濃重的黑夜将他整個人完全包裹,密不透風,這個家裡呼吸起來半點不由人。
郁霧雙眼失神地看着老舊的天花闆,耳邊隻能聽到自己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咔哒”
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郁芷薇哼歌的好心情在打開燈的一瞬間蕩然無存,臉色慘白如紙,“你……”
她三步并做兩步撲到郁霧身邊,“你不會要死了吧?誰幹的!誰幹的!!”
郁霧被燈光刺激得睜不開眼,懵了好幾秒,一個激靈回神,伸手指着玄關的鞋櫃,聲音微弱:“……鑰匙,幫我打開手铐,我要出去。”
郁芷薇沖過去抓回鑰匙,一邊開鎖一邊哆嗦,“血黏在裡面了,可能有點慢……”
終于,開了鎖,郁霧起身往外走,被郁芷薇拽住,“你瘋了吧!現在最重要的是去醫院!”
郁霧扒開她的手,但是力氣太弱了,沒能成功。
“放我走。這點傷我有數。”郁霧說。
郁芷薇卻倔強地沒動作。
郁霧:“……芷薇,算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