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輕微腦震蕩,頭部、胸部、四肢多發性軟組織挫傷。”
顧百隅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照着單子念了一長串。
郁霧一直看着顧百隅翕動的嘴唇,很奇怪,明明渾身上下泛着疼,但聽到顧百隅的聲音就好像沒那麼疼了,比任何止痛藥都管用一萬倍。
最後,顧百隅收起單子,看着郁霧的眼睛,說:“建議好好休息,關注患者心理狀态,必要時轉介心理咨詢。”
“好的。記住了。”郁霧乖乖點頭。
顧百隅冷着一張臉,繼續說:“你妹妹已經沒事了,我給她點了東西在樓下吃,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的,現在已經回家去了。”
“好的。”郁霧心裡前所未有的安心,但是這種安心又夾雜着不安,因為不确定能維持多久,“酒吧那群人呢?警察抓住了嗎?”
“抓到了。”顧百隅說,“垃圾你就别管了,我會處理的。”
郁霧點點頭,說:“謝謝。”
顧百隅沒說話,開始燒水。滴一聲,熱水壺開始工作了。
郁霧察覺到對方在生氣,但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想了想,也許是昨天爺爺的事,問:“爺爺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病房門被打開,郁芷薇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郁霧!!”她幾乎是撲到了病床邊,抓住郁霧的手,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郁霧輕輕拍了兩下郁芷薇的手背。
顧百隅看她一眼,“你飯這麼快就吃完了?”
“我吃不下。”郁芷薇不自在地松開郁霧的手,轉過身用衣袖抹了把眼淚,再次轉過來時,聲音顫抖地指責道:“郁霧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我以為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住院有多花錢!”
顧百隅皺眉,“你有毛病吧?你哥為了誰你不知道啊?”
郁霧卻習以為常,并不生氣,隻對郁芷薇說:“别再去酒吧了。”
郁芷薇梗着脖子,沒說話,眼淚倔強地挂在眼眶裡。
顧百隅有眼力見兒地出了病房,臨走前,他覺得有個事還是得說一聲,對郁霧說:“你這次的醫療費全是你妹妹付的。”
然後輕輕帶上了門。
人一走,郁芷薇眼眶裡的淚水就掉下來了,但她很快就伸手抹掉了。
“這麼有錢?”郁霧看着她,問。
“關你什麼事。你以為我逃課真的都是出去玩嗎?”郁芷薇說,目光落在郁霧的輸液瓶上,眼淚卻越來越兇。
郁霧歎了口氣,說:“我死不了。”
“你閉嘴!!”郁芷薇突然喝止,“你當時差點就被他們打死了,要不是顧百隅進來得快,再晚一點你就……急診手術的燈亮了一個晚上!”
吼出聲了,郁芷薇的情緒徹底失控。
“我不是在關心你,你要是死了這個世界上我就一個親人也沒了,我不想孤單單一個人。而且這次很冤,我隻是想賺點錢,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惹到那個陳少爺……”郁芷薇哭得崩潰,臉埋進郁霧肚子上,抽抽噎噎地一直沒停。
窗外的太陽落進來幾縷光,鳥了停了又走。
郁霧就這麼聽着郁芷薇的哭泣,許久,他懷疑自己幻聽了。
郁芷薇渾身顫抖,聲音微弱,“我知道錯了……哥。”
郁霧愣了一下,但是沒說什麼。
手輕輕放在妹妹的肩頭,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像小時候媽媽哄他們睡覺那樣。
等到郁芷薇停止了哭泣,郁霧說:“顧百隅剛才給我念了醫生的病曆,我沒那嚴重。”
“那是他騙你的!”郁芷薇已經坐正了,隻是聲音還悶悶的。
“沒有吧。”郁霧不相信。
郁芷薇無語得翻了個白眼。
醫院,會客廳裡。
顧百隅正應付一個不速之客——陳總的獨子,陳軒皓。
說起來,兩個人還是一個年級的,隻不過陳軒皓留了級,年齡比他大三歲。
“真要論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學長呢。”陳軒皓說。
“學了三年還沒畢業的學長啊?”顧百隅給自己滿上咖啡。
陳軒皓連杯白開水都沒有。
能讓姓陳的這厮進顧家的醫院大門就已經是法外開恩了,還想喝水,做夢吧。
顧百隅看着他就煩。
一想到郁霧現在躺在病房裡,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在做背後推手,顧百隅就更煩,隻想一巴掌把人扇出去。
陳軒皓笑了下:“我承認,那天喝醉了,腦子不清醒打碎了幾瓶酒,我讓手底下的人去處理,本意是自己賠錢,但沒想到他們會把賬算到郁霧的妹妹頭上,還搞上洗碗還債這一套了……”
“打住,”顧百隅說,“你那叫非法拘禁、加雇傭童工、加尋釁滋事、加打架鬥毆。”
顧百隅抿了一口咖啡,“法盲。”
“你!”陳軒皓站起來,大金鍊子在脖子上甩來甩去,“你說話非要這麼不客氣嗎?我們兩家好歹也是合作夥伴。”
“你爹跟我爹是合作夥伴,你和我,不是。”顧百隅冷笑一聲,“真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摻和了多少?那家酒吧是你名下的吧,老闆打碎了酒還會賠錢?那麼多服務生,偏偏就郁霧的妹妹成了替罪羊?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就和郁霧有過梁子。姓陳的,少在我面前裝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