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霧當天晚上做了噩夢。
夢裡是一個清晨,母親要去工廠上班。郁霧小小一團,發着高燒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張通紅的小臉。
郁勇軍不在家,又找不到别人幫忙。母親擔憂他,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背帶,背着郁霧去上班,有什麼情況随時照看。
工廠裡真的很忙,郁霧被安置在員工的公共休息室裡,一張很窄很小的床。
經常有人進進出出。
郁霧覺得口渴,母親就進來,細心給他喂了水,然後出去上班。
中午吃飯,母親給他一點一點喂進去,耽誤了自己吃飯的時間。
郁霧記得這次發燒,其實很快就好了。
但不知為什麼,在夢裡,高燒一直不退,還越來越嚴重。
畫面變得光怪陸離,他看見自己仿佛靈魂出竅,站在旁邊以第三方的視角,看見小小一團的自己躺在床上。工廠裡本來正常上班的媽媽,突然昏倒在地。
他跑過去,卻如幽靈一般穿過了母親的身體。
下一秒整個工廠颠倒,黑灰色的牆壁變成潔白的醫院,母親躺在床上被推進急救室。
工人們議論紛紛,說是因為中午沒吃飯才導緻的癌症。
郁霧愣在了原地。
隻是沒吃飯而已,為什麼會導緻癌症?
怎麼會?
怎麼會……
怎麼會!
一陣天旋地轉,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說——
“哥!!”
郁霧猛然睜開眼睛,一身冷汗。
窗外的天清澈幹淨,初春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灑滿整個世界。
郁芷薇已經背上書包站在了他床邊,給他放了一杯溫水,“你做噩夢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郁霧捏住太陽穴,沒說話。
“你别壓力太大了。”郁芷薇抿了抿唇,“我打聽清楚了,郁勇軍今晚上還是住在舒鑫,我們真的要去找他嗎?”
昨晚上,郁霧落湯雞一樣回來,失魂落魄地講清楚了郁勇軍這些天揮霍的原因——他的錢,全部是從顧百隅那裡要來的。
昨晚上兩個人又進行了一次交易,郁霧偷偷跟在後面,看清楚了全過程。
“你别忘了答應過我什麼。”
“忘不了,”郁勇軍嘻嘻一笑,“放心,隻要有錢,我絕對不會去你們學校鬧事,他愛和誰談就和誰談。不過你也記清楚了,錢要是一旦斷了,我可不在乎讓老師同學們都知道,你們兩個是同性戀。”
-
這天晚上,郁霧沒有和顧百隅一起回家。
顧百隅:【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
顧百隅:【小狗歎氣.jpg】
顧百隅:【小狗傷心,jpg】
顧百隅:【小狗打滾.jpg】
郁霧盯着消息界面看了很久,最後還是回複了“有事”的消息。
後面跟着一個【摸摸頭】表情包。
晚上十一點,市中心舒鑫酒店。
酒店對于客戶的信息絕對保密,他們被堵在了大廳,根本不知道郁勇軍在哪個房間。
郁芷薇發動撒嬌三連,但被無情拒絕了。轉而開始撒潑打滾,仍舊一無所獲。
“他是我爸!憑什麼不讓我們知道!”
“哎喲喂!這時候知道我是你老子了!”
身後乍然傳來這一聲,幾人回頭望去,郁勇軍抱着酒瓶子,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那邊看了他們多久。
他慢悠悠地踱步過來,掃視一圈郁芷薇,冷哼一聲。随即看向郁霧,盯着看了好幾秒,又哼一聲,臉上似笑非笑。
“走吧,讓你們看看,你老子我現在住得有多好。”
酒店十八層。
金碧輝煌的裝潢、一應俱全的家具,甚至随時備着上好的紅酒和餐食。
“我靠,哥,這一晚上得多少錢啊。”郁芷薇歎為觀止。
郁勇軍舒展地攤在沙發上,灌了一口酒,笑着說:“想住啊?你跪下給我認個錯,我給你也開一間。”
“我呸!”郁芷薇語氣嫌惡,“說,你的錢是哪裡來的!”
郁勇軍觑她一眼,目光掃過郁霧,說:“這小子不是知道了嗎。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跟蹤技術很高明?哈哈,你老子我這些年躲追債的人,早練出一身功夫了!”
郁芷薇不可思議,“我就不怕我們知道,阻攔你繼續勒索顧百隅嗎?”
“知道又怎麼樣?我勒索的又不是你們,是顧家那個小子。”郁勇軍說,“這還得感謝我有一個好兒子,雖然你們搞同性戀這一套很惡心,但這個辦法能讓顧百隅那麼看重你,讓我一直有錢花,你随便怎麼搞,我不反對。”
郁芷薇氣得渾身發抖,“你簡直就是個畜生!”
“以後不許再去找顧百隅。”郁霧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郁勇軍沒理他,繼續喝酒。
郁霧走過去,背着燈光,高大的陰影罩住了郁勇軍,“說,你以後不會再去找顧百隅。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郁勇軍深受冒犯,“你他媽有幾個錢?滾蛋。”
說完繼續喝酒。
卻被郁霧驟然一把抓住!
郁霧搶過酒瓶,嘭嚓一聲,狠狠摔到牆上,透明的液體流了整個牆壁,白酒的味道充斥整個房間,辛辣的氣息刺激着人的神經。
郁勇軍的暴怒因子拔地而起,揪住郁霧的衣領,卻在下一秒被反推到沙發上,死死摁住。
郁霧聲音冰冷,“說,你不會再去找他!”
“你做夢!老子不可能為了你放棄現在的美好生活!你個臭小子,就該和你媽一樣,早點去死!”
“啊!!——”
伴随着郁芷薇驚恐的尖叫,郁霧的拳頭已經狠狠砸在了自己父親的臉上,打掉了郁勇軍一顆牙,鮮血從嘴角流出來。
郁芷薇害怕出人命,去扒開人,卻拉不開。
郁霧還是那句話:“說!你不會再去找顧百隅!”